只知从此往来一人,没有强加的责任、没有兄弟的牵绊,他可以踏向任何方向,去获得天地间寥廓的自由。
可为什么心里没有一点复得返自然的轻松,反倒开始希望赤羽改了主意正在这密林中埋伏只待将自己擒回责罚,甚至祭司及时发现命人追杀,怎样都好。却偏偏万籁岑寂,静悄悄地什么也没有发生。
自由原来是这么让人难过、迷茫的事么?西剑流地牢中的气息恐怕也没此刻这般稀薄吧?
——其实他若肯再耽搁一时逃出,此刻恐怕也不必独挨这困境了。
在西剑流据点外巡夜的神田京一忽接到封急信。薄薄的一张纸上书短短的几行字,其分量却足够让所有安然歇下的人纷纷执灯起身。纵然点兵之时发生意外,白虎天王不知所踪。祭司却无暇他顾,暂时放置月牙泪逃离之事,即命邪马台笑领兵东行。
你若欲问西剑流失去了一员重要战力,怎么还能如此从容?
且看夜将尽,风将小信吹拂进炭盆,隐约看去——
原来那一纸计策上根本没有了月牙泪的名字。
而出此计策之人尚盘腿坐在树屋的矮榻上浅眠。他的眉本来紧张地皱着,许久终于松开,支在木案上托腮的手随之猛然一沉,直将小桌上兽皮剖画的行军图肘到了榻上被褥间。
他方从梦中醒来。
这梦里没有详实的故事,只有一座山、一个执意上山的自己、一分隐隐期待的心情。
在通往山顶的路上,人欲杀我我杀之,人欲拦我我除之,人强于我我逐之。我行如大刀阔斧启山林,心情思绪皆付生杀。不过我不为身后万载名,只图生前快然事,对并不存在的所谓顶峰素来并无寄望。
却只是不甘行于人后,非常不甘。
这样的人注定孤独对吧,因为已难有人行于其人身前,他目之所及皆是无人有力涉足的荒山,他倒也合该目中无人了。
可没什么,就期待有什么。
我期待有人入目。
这期待一旦落空得太久,就会寂寞。寂寞的心情柔软得如同小浪蚀长岸,细沙卷飓风,细微而亘古,将人折耗出风骨,也折耗成中空竹。
幸而有一日天降甘霖,润泽竹心,终于在某个岔口,我遇到了同行者,比肩而行,既超不过他的脚步,也不准备落下。
可不知在这条歧路短暂相遇之人,又将在哪条歧路分道?
这梦中的我,似乎是任飘渺。
与神蛊温皇最后磋商更换身份各谋其是——此意识竟连梦境都没放过,坐在榻上的人醒来笑叹,自己是否太称职了些?
待理好褥榻,以隔夜冷茶漱罢口,屋中之人打算不再思考任飘渺的问题。可头一偏对上昏黄的铜镜,难免又觑见那副凌厉的模样。如此既摆脱不得魔障,他索性一笑了之,也就多做了几个从未在对方面上看到过的表情。
观镜中人目若秋水沉浮,半分慵懒半分沉敛,一头银瀑依照自己的习惯改为高高束起,整齐地倾泻在背上。它们本来是柔软的,可当屋门轻叩,有人推门将第一绺晨光掺和进他的发间时,那银灰忽而有了棱角,刹那间透出剑的光泽。
紫衣的贞族族长获得应允先进入屋内,瞬间即被那道银亮摄得心中一震,怔忡之间有人轻推才赶紧挪开身子,在其身后,黄、绿、红、白的四位族长皆覆青铜面具、着鲜衣鱼贯而入。
洛弋族的慕龙城率先说道:“恩人这么早便醒了,可是一宿没睡好?我们早就说近来夜间风凉,神殿更加舒适,不如——”
“无妨,战策已经拟好。”
却见慕龙城许是不惯早起打了个呵欠,白雾从青铜面具两面的叶型镂空处喷出,任飘渺直视着他略作吩咐道:“战役就在今晚,容不得半分懈怠。洛弋族族长,你即刻率少数族民再去检查一遍五座神殿内的机括和甬道,保证三途蛊爆发之后忌族族民可尽可能多地撤离祭台。”
“……是。”
“忌族族长即刻率部众看顾好冽夫人。神蛊温皇与我约战于天黑之时祭台之上,你们全族当列阵神殿之前,假作提防其逃脱之状。待将他引至祭台之上,再伺机引爆三途蛊,莫让他看出端倪。”
“是!”言罢其人已离开。
忌族承担了直接引爆三途蛊的责任,就会有必然的牺牲。屋中剩下的三名族长见他离开得决然,露出的眼睛里都埋了些悲悯之色。这种伤敌一名,自损八百的做法,恐怕古往今来也唯有一例。
因为世上只有一个神蛊温皇。
“寻风族、贞族、邯卢族族长随我向东而行,掠阵以待。”
三人皆诺。
唯独最年少的邯卢族族长应下后又踯躅半晌,多了句嘴:“掠阵?就是袖手旁观?”
“是。”
“恩人不亲会神蛊温皇,而只以忌、洛弋两一族的力量对抗他?”
“我的剑只能败他,不能杀他。”任飘渺颔首道,“杀他者,唯有三途蛊。”
“这不可能,你不知道这个人有多危险!更何况忌族已下去准备,根本不知道自己即将孤军奋战。”
任飘渺冷然道:“他没必要知道。”
少年还要开口反驳,贞族族长连忙兑了兑,示意他注意言辞。再观任飘渺,所幸尚神色如常。
“对付温皇的本就不是忌族或者洛弋族,而是三途蛊。剧毒之争,参战者本就是越少越好,”这几日巫教上下戒备森严连每个人的脸上都不例外,任飘渺念及温皇出自邯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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