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的朋友?”
“有这样的朋友。”
赤羽嗤道:“原来时时都在想如何置对方于死地,也算是一种朋友的相处方式。”
“朋友向来就不止一种。这世上,当然有过命兄弟的交情,却也有针锋相对的交情,”李淮生沉声道,“前者同心同德,相伴砥砺,这是世人眼中最常见的兄弟、朋友,如荆轲高渐离。后者呢,或许本不同路,也不曾倾诉,甚至生而相斗、埋骨两方,但历史却还是将他们的名字连在了一起,”顿了顿,“勾践夫差、孙庞与陆羊,不正是如此?”
赤羽消化着对方的言语,心中顿时生出一丝疑虑。眼下分明是兵戎相见的关头,此人为何突然谈起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原来,你是来给我讲典故的。”
“是有一个典故要讲的,”李淮生陡然攥住凤凰刀锋,重重向下一按,眉峰锁住赤羽,淡淡道,“沈吾崖,就是我的朋友。”
赤羽闻言陡然警觉,收了刀就向舱外大步走去,末了问了一句:“是第一种相伴的朋友,还是第二种相杀的朋友?”
“是第三种朋友,”李淮生望着赤羽汲汲的步子,反倒莞尔笃定道,“我们,根本不相识。”[132][133][134][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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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太虚神鳞注:此人言辞进退有度,七个问题与其说是试探,不如说是当露则露,当隐则隐,是慎也。第七个问题后却自信地直接道破自身所想,是义也。既慎而义者,迷惑无法,利诱无用,堪为大敌。而赤羽同以七个问句回答七个提问,虽碍于情绪未能滴水不漏,其敏亦可佩。另外,赤羽直觉很对,你们确实不是友情。
[133]烧酒命注:不得不说这朋友的交情当真神奇。不认识竟也可以——本来相杀的友情已经很难说了……好吧,我其实也不觉得他们是友情。
[134]佛门扫洒僧注:一个人进了一步,使你看到了他,于是你也进一步,他却退一步。无论哪种交情,总难脱于此进退之间默契的缘。
[135]仗义执言注:因与果就是鸡和蛋的问题,很难说孰轻孰重谁先谁后。是沈吾崖狂霸酷炫拽的行为在先?还是李淮生偏好这口人的心思在先?是谁先踏出了第一步?世间事深究其源头,结果都是陷入迷雾,于是佛非常狡猾,把这些都归结为缘。
竞王府里寻常见,中原也曾几度闻。
正是苗疆坏天气,赖床时节钓寒江。
地点:苗北以内,竞王府外。长桥之下,冰河之上。
时间:清晨。
人事:燕驼龙冷得打着哆嗦匆匆赶赴约定地点的时候,正看到千雪孤鸣裹着毯子,蜷在冰面上凿坑垂钓。
见到来人,他咧嘴一笑,将事先准备的另一支长竿递了过来。
燕驼龙顺手接到竿子后才反应过来,道:
“我说,你这人一大早将我找到这来,难道不是为了谈金刚不死丹的事?”
“这不很明显么?”千雪仰头哈哈一笑,“我来请你钓鱼啊。”
燕驼龙突然觉得身上的哆嗦不是冷出来的,是气出来的。
“千雪孤鸣啊,枉费本龙把魔门秘典给你看,现在我这边可是上上下下都急成一片,你自己反倒放松起来了——”
这惯听的婆心发自别人苦口,千雪倒觉得挺有意思:“你那边可有进展?”
“没有。”
“那不就得了。你尽力都没有结果,还不如像我这样死到临头好好快活。”千雪一手悬着钓竿,一手杵在膝盖上支颐着下颔,突然抬眼道,“不如我们打个赌玩?”
燕驼龙早先便听冥医讲起过这个千雪孤鸣,亲见之后,也深觉眼前这个少年和大多苗疆王室的人不同,总是亲切的。故而待之也就多了几分亲切,少了几分戒备。
“你想赌什么?”
“赌我们都会的,医药。”
“哎哟,小子学会拿自己的长处耍威风了?”
千雪也不计较,继续道:“如果我败,我输给你两样东西。如果我胜,我输给你两样东西。”
燕驼龙挠挠头,有点不明就里:“这样你岂不是很吃亏?”
“是有点啊,那不如我胜了你也帮我两件事吧。”千雪眨眨眼,“十分简单,只要你少说一句话,再多说一句话——是不是挺诱人?”
“简单,”燕驼龙负手道,“不过我还是先听听我的好处。”
“哇靠,惦记得这么快,贪心的衰尾仔!”千雪道,“我们可是一起吃饭一起干大事的交情啊!”
“本龙怎么不记得,什么时候的事?”
“将来的事啊。”千雪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盒,抛了过去,“得亏我早有准备——两样注定输给你的东西,我先付一件。”
燕驼龙接过,打开微嗅,扑鼻药香:“这药膏……有什么用?”
“受了藏仔的飞瀑怒潮,恐怕普通的伤药很难医治史艳文吧?”话音刚落,他忽觉竿上微动。
燕驼龙眼中一亮:“这药膏能治艳文?”
“嘘——小点声。”千雪长竿上挑,一尾胖鱼咬着钩子离开了水面,在飕飕冷风里挣扎着,最终还是摔在了冰面上。
燕驼龙忽地想起千雪这般白日外出,晚奔灶房的生活已有数日了。
“你天天野钓,难不成是为了修身养性?”
“不是啊,哪这么深奥。我倒想看看一个人天天吃鱼,究竟是不是会吃腻。”千雪叹了口气,将冰面上扑腾的鱼捉进鱼篓,“不说这个了,来听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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