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我从皇城出来,看见金陵还是一样的繁华,可是我知道这只是假象。这个朝廷早已没有救了,必须来一场大的风暴,将它摧枯拉朽,让它于废墟
之上重生才行,”方天杰道,“后来刘远志找到了我,他告诉了我一个计划。我一边听着他的计划,一边仿佛看到了一场蠢蠢欲动的巨大风暴就要来临
。来得好啊,来得好,我想,就让这片风暴血洗这个朝廷吧,如此才能将这污秽腐败的四海清理干净,还百姓一片新的气象。”
“什么计划?”皇帝问,“你们是要扶持祁王的遗腹子上位,挟之以令天下吗?”
“非也。”蔺晨道,“庭生不能留。这个九连环计划的第七环,就在今日。那个布局之人就是要陛下今日在万民瞩目之下处死庭生。庭生是真正的祁王之
子,他活着,对那个布局之人没用。但是庭生死了,对他们却有用得多了。刘远志早已暗中找人,在岭北岭南各成立一支义军,还找了一个跟庭生年
纪模样相仿的孩子。既然陛下发布命令,说庭生冒充皇室,并非真正的祁王之子。那么他一旦身死,刘远志就会让那个假冒的孩子打着正身之名,率
义军于岭南岭北同时发兵,对金陵形成合围之势。”
皇帝一时难以置信,颤颤巍巍走下台阶来,看着刘远志:“刘远志,你究竟是个什么人?你在朕身边蛰伏了这么多年,朕老眼昏花,居然都没有把你看
出来。”
“陛下,他真正的名字不是刘远志。”蔺晨道。
“什么?”这次就连方天杰也吃了一惊。
“方天杰啊方天杰,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蔺晨道,“你以为这么大的一盘棋,真正的执子之人会是一个礼部尚书刘远志吗?山虎齿价值万金,
世间罕有,刘远志一个尚书,要去哪里寻来?又有谁能够联合这么多力量,布下如此大的局,动荡朝廷,搅弄风云?”
“什么意思?”
“你和那瞎道士自以为是替天行道为民请命,却不知道你们看到的那个天下为公万民为先图谋改革的刘远志大人根本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蔺晨看向
刘远志,“您说我说得对不对?”
刘远志长长舒了口气,多年的按捺和假装,仿佛到了此时,已经没有了必要。
“我的姓是慕容,而我父皇给我取名远致,便是取鸿鹄之志,心向高远之意。”他道,“因为他要我顺风时鹏程万里,逆风时亦心怀大志,以图他日重新
振翅之时。”
“你……”皇帝打了个磕巴,“难道就是……”
“没错,我就是当今南楚皇帝的弟弟,多年前被传病死的慕容远致。”
其五 故人子
慕容远致曾是楚国先帝最喜欢的儿子。
十一二岁,别的皇子早已别居亲王郡府,他却还住在皇宫里,常伴先帝左右。
他天资聪颖,颇得圣心,大家都说他前途光明,未来被封太子之位也不是不可能。
可惜世事难料。十三岁那年,他于秋猎中坠马,双足皆断。
先帝虽然怜惜他年纪小小要承受那么多痛苦,但是国事繁忙,也抽不出那么多时间来看望他。
他离了皇宫,搬回了自己的亲王府。
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经失了圣心。而没有了前途的皇子,是没有太多人在乎的。
对十三岁的慕容远致来说,身边簇拥的人就这么一下子散了。
世界突然变色,天地突然翻转,十里春花都成了濛濛残絮,盛世繁华都变了怨月愁烟。
在这样的炎凉世事中,只有他的皇兄坚持天天来看他。他和他同出一母,毕竟血肉相连。皇兄常给他讲朝中发生的趣事,带各国使节送来的好玩的东
西给他。有皇兄在,日子似乎也没有那么难过了。
他十六岁时,先帝驾崩。慕容远致在父亲的棺柩之前哭了一整夜。
皇兄登基。就连登基大典的那个晚上,皇兄也照旧来他的府邸看望他。
他说:恭喜陛下,从此可以执掌南楚,成就一番大业。
皇兄问他:皇弟,你要不要和朕一起成就一番大业?
他不懂:腿都断了,还能做什么?
皇兄说:断了一双腿算什么。你忘了父皇为什么给你取名远致了?
——顺风时鹏程万里,逆风时亦心怀大志,以图他日重新振翅之时。
他记得的。他说,他一直都记得的。
我能为陛下做什么?他问皇兄。
皇兄张开手站起来,指着北方道:横刀纵马,北图大梁。
然后皇兄伸手给他:如何?
他握住了皇兄的手:好。
一个月后,慕容远致死了,空棺葬入楚国皇室陵墓。
而那个在夜色里乘着马车离开楚国却忍不住屡屡回望的人叫做刘远志。
——横刀纵马。
但刀,是袖袍里的刀。马,是棋盘上的马。
他要打的是一场没有短兵相接旌旗漫天的战争,是一场需要他用数年数十年去经营的战争。
……他是一个伪装者。
这一生,楚腔楚调,他再也不能说。楚风楚雨,也只能在他梦中偶尔出现。
若大业未竞,壮志不酬,他便不能回去故国。
他装上义肢,学会自如行走。他用功读书,一路博取功名。
从乡野到朝堂,从侍郎到尚书。他一步步爬了上来,终于站在了他该在的位子上。
有时候他甚至会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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