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低问着:“咏清, 都察院也好,刑部也罢, 都依托一个‘法’字。世人皆道‘法不容情’, 你以为,当两者冲突时,该以哪个为大?”
楼咏清笑眯眯说:“如果是我, 呵呵, 看心情。”
冀临霄顿时有种说不出的内伤感, 但又不得不认,这的确是楼咏清的风格。咏清这人, 聪慧正义,但有时候离经叛道的很。
“算了,不聊了, 看你也心不在焉。”楼咏清无奈的笑着,起身,示意冀临霄也不用继续坐那儿,“老古板,问问题都是这么没趣的,罢了,还是去看长宁姑娘作画吧。”
郑长宁从始至终静静的,没有朝两人投来过目光,但大概是听到他们的话了。
冀临霄随着楼咏清靠到桌子旁,低头就看到那砚盂中的朱砂墨殷然如血,细而不腻,被郑长宁磨得万般精致。
墨好,画便能好上三成,何况郑长宁的画功堪称名师大家,那画笔在手里灵活自如,勾勒万象,端的是鬼斧神工。
楼咏清以扇掩嘴,像是怕自己呼出的气息都会破坏画面似的,笑道:“长宁姑娘好技艺。”
郑长宁默然无语。
冀临霄端详画面,三尺长的生宣上海水澹澹,岸边礁石高低错落,层叠悬挑,赫然是海岸之景。
“这画中是……?”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郑长宁淡淡回了,下笔不停。
正当口时,有人进屋了。
原来是应长安,依旧把挺好的衣服穿的邋里邋遢,不修边幅,还吊一只袖子在身后甩来甩去。
随着他进来,他端着的药汤也散发来浓郁的药味。应长安呼道:“长宁妹子,该喝药了!按时喝药好得快!”
郑长宁搁下画笔,望向应长安。
楼咏清似对郑长宁的“听话”有些不满,目光不善的扫了眼应长安,便没理他。
应长安把药端给郑长宁,这才注意到冀临霄也在,鄙夷的哼了声,问道:“你来干啥?”
楼咏清说:“临霄自是来同我讨lùn_gōng事。”
“去他娘的公事!”
“呵呵,我正好把勾魂娘子的事和临霄讲了讲。”
应长安双眼猝然睁大,高呼道:“啥?”
这声音响亮,让郑长宁猝不及防,手抖了下,碗里的药汁溅出一滴,溅在了画纸上。
应长安一怔,忙道:“哎呀,长宁妹子,鄙人错了,你先喝药,先把药喝了哈。”
楼咏清不悦道:“在下才刚起个头,应兄就一惊一乍的,这若再讲下去,应兄你岂不要把我这屋顶拆了?”
应长安阴恻恻剜了楼咏清一眼。
郑长宁却放下药碗,盯着自己的画。
那药汁滴落的位置正是海面之上,她眸中有些惋惜,思考了一阵,又提笔蘸了颜料,就着那药汁描画氲开,很快勾勒出一只蝴蝶。
“蝴蝶?”应长安本来想劝郑长宁喝药,见了这蝴蝶,诧异问道:“海上怎么会有蝴蝶?”
郑长宁突然看了眼楼咏清,道:“蝶飞不过沧海,蝉鸣不过初雪,楼大人又何苦在长宁身上屡花心血。”
冀临霄听出这话味道不对,身边楼咏清当下收了扇子,也不回应,直接走到郑长宁身后,捉了她的右手,胸膛抵着她的背,看上去就像将她揽在了怀里似的。
他掌控玉白葇荑,牵着她的手执笔作画,笔尖在那蝴蝶身上勾勒描绘,竟是慢慢又添成了海鸟的轮廓,鸟喙衔一枝条,双翼纤细又坚韧。
“楼、楼大人……”郑长宁想把手往回缩,却抵不过那份力气,脸上隐有些羞急。
冀临霄也没想到楼咏清敢这么旁若无人,而应长安早就暴跳如雷,冲着楼咏清大骂:“姓楼的!你把人当空气吗!赶紧放开我长宁妹子,不然哥揍死你!”
楼咏清没理他,笔下一个缓转收尾,笔触顿了顿,牵着郑长宁的手将笔搁下,却仍是抓着她的手紧贴在她身后。
郑长宁无法,只得低头看画,问道:“这是……”
“精卫。”喷勃的气息呵在颈边,低低的话语搔得耳间发痒。
“万事有不平,尔何空自苦。长将一寸身,衔木到终古?”
郑长宁身子微颤,避开颈边暖融的气息,说道:“长宁不过是飞不过沧海的蝶,不是什么精卫鸟,也不曾执着的想要填平东海。”她喃喃:“长宁是心如死灰。”
楼咏清低笑:“连渺小如精卫,都还执着于所求,长宁姑娘又何必把自己的心紧紧包住,不愿沾染红尘?”
郑长宁反问:“千年万载,精卫鸟又何曾将东海填平?还不如心如止水,静待身死之日。”
楼咏清道:“精卫是不曾填平东海,但她和海燕结为夫妇,纵是早年落难,却也得到痴心爱侣,一路祸福相伴。长宁姑娘又怎觉得精卫就没有幸福?”
“楼大人……”
“不必再说。”楼咏清笑容中带着斩钉截铁的意味,“你若愿当精卫,我就愿做海燕,你若执意当飞不过沧海的蝶,也没事,那就我一个人渡海,再把你拽到对岸去。”
郑长宁心魄荡漾,微微失语:“楼大人,你……”她咬唇,看向旁边一副要和人打架姿态的应长安,忙说:“楼大人请放手,长宁该喝药了。”
“好。”这次楼咏清倒是干脆,放开了她。
郑长宁连忙侧身错开,挨近应长安,从他手中端过药,饮入腹中。
不敢喝的太快,怕喝完后又会被楼咏清钳住,只好慢慢的咽,同时身体也缓缓躲到应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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