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凝视着纠结中的少年大夫:“无论苏重璧其人如何,不宜私交过密。”
郁容愣了一下,恍然大悟……感情说这一通,就是警告——不对,应该叫“叮嘱”——他不要跟苏家的人有牵扯。也是,“擅权植党”的罪名一旦落实,极可能牵连到九族甚至更多。
“昕之兄你想多了。”他有些无语,“我与保安郎大人根本谈不上‘私交’。”
严格意义上说,他在这个世界只有眼前这男人唯一一个朋友。便是林三哥,不过是各取所需、能够信任的生意伙伴。
“甚好。”
郁容:“……”
算了。高人的事,跟他一介平头百姓又有何干。
“这虎皮是不是只晾晒了还没熟制?”生硬地拉回了奇奇怪怪的话题。
聂昕之颔首:“尚未赶得及。”
“那可得赶紧处理了……这里头还有残肉吧,久了怕会腐烂。”
说着,郁容仔细检查起皮毛。
剥皮的人技术娴熟,整张皮没明显破损,相当完整。虎皮十分之大,可以想见老虎活的时候有多威猛霸气了。
虎皮不仅够大,还又硬又厚,一个人处理起来不太方便。
聂昕之打起了下手,帮忙除去皮毛上的杂垢……还挺能干的,这逆鸧郎卫从上到下,似乎皆是多才多能之辈。
郁容一边想事,一边忙活。
皮板有少数裂口,皮张个别地方略有腐烂,便除去腐败之处,用针线将裂口与剪开的地方缝合。
检查并清理了皮张,去谷仓地窖找出备用的大缸。
将虎皮放入缸中浸泡,这样的气温,少得也要浸泡够两三天的。
暂且就放置不管了。
夜半。郁容忽是自梦中惊醒,躺在床上,望着灰蒙蒙的帐顶走着神。
莫名又想起了,聂昕之说及他母亲的事,后知后觉才明了对方自揭伤疤的用意,并非为倾诉求安慰什么的,不过是……
解释?或者,安抚?
大概以为自己被他之前的样子给吓到了?
没有确切的根据,郁容却莫名相信这样的猜测,不经意地笑了一声。
笑罢,遂又觉得困惑:那位先太子妃,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想到毒杀亲子……这个亲子还不是普通人。
倏然之间,就想到好久都没有想起过的生父,当初若不是外祖父赶得及时,他怕不是就被亲爹以两万块的价格卖给人贩子了。
他有这样一个渣爹,昕之兄有个更渣的娘,好像没什么不能理解的。极品们的脑回路总是跟正常人的不同,计较他们行事,着实是太为难人了。
自觉想通了问题,郁容抱着被子,重新合眼,迷迷糊糊地想:他跟昕之兄还真是同病相怜……果然,人以类聚吗!
同病相怜的一对朋友,到第二日却是有“难”不同当了。
——郁容没想到,昨天看着还好好的男人,今天居然生病了,还病得不轻,发着高热,粗略估计差不多在四十摄氏度左右。
聂昕之表现得如无事人一般。
郁容不瞎,若连对方明显的异状都发现不了,这医生也就别当了。
病毒性感冒,情况还挺严重的,关键是可能会传染。想到家里有三小一老,郁容果断不客气,将生病了还不以为意的男人赶回了房间。
病人就该有病人的样子。
便取了些金银花、淡竹叶、芦根、蝉蜕等,配上了一剂的分量,放煎药专用炉上进行水煎。
待病人喝了药,卧床休息了,郁容考虑到这天气本来就容易感冒,又回了药室,对之前方子进行了减味,去掉生石膏、黄苓等,留下的几味也降了剂量,搁茶壶里煮成茶饮,叫来几人每人喝上一碗。
这年的第一场雪,早在昨夜里停了,气温降得更低,瓦片上都结了冰棱。
郁容感觉这个时代的冬天,比现代要冷不上,不由得想起了后院的庄稼——药材没什么,桔梗与白术耐寒,而且为了苗根稳固,播种时覆盖的土层比较深,不担心被冻伤了——倒是已经出苗的,甚至快成熟的蔬菜,多数只能说是半耐寒性的,天太冷的话,怕不一定扛得住冻。
于是,忙过了煎药煮茶什么的,转身去了后院。
哑叔正在菜地里给蔬菜覆盖草秸,基本上快忙完了。郁容默了。得亏有哑叔,他的意识果然还是差了不少。
“小郁大夫——”
栅栏外有人踮着脚冲屋子这边喊着。
穿过雪地,郁容打开栅栏的后门:“陈大爷,你找我有什么事?”
陈大爷火急火燎,一点儿也不讲究,拉着少年大夫的胳膊就往外走:“家里几只老母鸡不好了,肯定是病了,小郁大夫你给瞧瞧。”
郁容:“……”
“陈大爷你等等……”
“等不及啦,老母鸡快死了都!”
“不是……陈大爷,我没给鸡瞧过病。”
陈大爷一脸不敢相信:“你不是大夫吗?”
“是啊,可是……”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了,走走走吧。”
郁容一脸懵忡,仓促地收拾了药箱,被陈大爷风风火火地拽着,穿过了大半个庄子。
陈大爷家。
郁容给老母鸡看着病,诊断是感冒了,遂翻起药箱……默默地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感觉要遭。
万一这几只鸡没被他治好,可不就自砸招牌吗?要是治好了,往后会不会谁家鸡鸭鹅猪的一个不舒服,就全来找他去看诊?
他是大夫,可不是兽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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