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邵夕低低地笑,手伸向后解开腹带,一脸宠溺地轻拍自己的腹部。
“再有几月,你便要出世了,爹爹不似女子,不会做女红,也给你缝不了什么小衣裳,再过几日,边境有集市,我便给你挑一些回来,好不好?”
叶邵夕将腹带从衣服里面抽出来,揉了下后腰,也觉得疲惫。
“前一阵子,爹爹看到边境上的小孩子,他们都穿着小虎头鞋,很是可爱。等过一阵子,爹爹也去为你选一双,你定会喜欢的。别人家的孩子有什么,爹爹便为你备齐什么,虽然你没有母亲,但只要有爹爹在,什么都不会少了你的。”
叶邵夕一边缓缓地说,一边又倒了些药油,涂在肚腹上,轻轻地为自己按摩了几下,想要腹中的胎儿放松。他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只是上次的王御医拿来给他用,他便用了,这药油是有些舒缓解压的效果,作用不大,但却比没有好。
叶邵夕刚在床边坐下,就听见帐外有人唤他,好像是王御医的声音,他略一定神,忙将里衣上的衣结系好,随手披了件淡色的外衣,丝质的紫色。
军队用紫,这好像是映碧千百年来代代相传下来的传统,承袭至今。
“进来。”
“叶大侠今日觉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好一点?”
王御医这次因为做随军的军医,便一道而来,平时对叶邵夕及他腹中的胎儿很是照顾,就连叶邵夕常用的腹带,也是这位王御医为他做的。
“嗯,还好。”
叶邵夕点了点头,话语刚落,小腹上突然就传来一下,被胎儿奋力地踢了一脚,这小家伙就像是要极力证明自己存在似的。
叶邵夕一怔,忍不住低头笑了一下,心中暖暖的。
这一刻,似乎外界对他所有的鄙夷、轻视、诽谤,都不值一提了,叶邵夕的整个生命里,就只剩下腹中那个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小东西。
“叶大侠……”
“嗯?”
王御医看见他的动作一怔,想了想,不由脱口道:“听说你就要搬离此地,不如……搬过去与老朽同住?”
叶邵夕轻拍肚腹的动作停了停,垂下眼睛,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又轻拍起来,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我的帐旁空着一个大帐,叶大侠若是觉得可行,就收拾收拾与老朽过去,反正我在一旁,离得近,若是胎儿有什么事,也方便些。”
叶邵夕动作不停,只是垂着眼帘,轻描淡写地问道:“你们都知道了?”
言外之意,其实该多加一句,你们都知道了?君赢冽要来,我要走。
“是啊,军队里的人都知道了。太子殿下清早便高兴得很,命令炊事营里多做些菜,若是晚上能迎了煜羡的君四王爷来,大家便好好热闹一番。”
叶邵夕依旧沉默,平静的眉眼被帐外照射而进的阳光打出一片朦胧而又柔和的光芒。
“再说我那里也安静,平时只除了一些伤患之外,并无其他人会来,你在那里,胎儿也会发育得好些……”王御医怕他心中介意,忍不住又补充道。
“按理说你腹中胎儿已有五个月,不应该是这样的……或许我守着调理,能好些。”
叶邵夕停下动作,闷声不吭了半天,才答了声:“好。”
之后,叶邵夕搬离了这里,转而住到了王御医紧邻的军帐中。这里驻扎在整个军营的最后方,来往穿梭的人少了,自然就安静些。
当夜,叶邵夕隐隐听到,军营前方传来一阵久响不绝的擂鼓声和呐喊声,日夜不休,划破长空。
这像是一个信号弹,在叶邵夕心里炸开了花,不是流光溢彩,而是五味陈杂。
王御医那里又送来一批新的伤者,看样子是刚从战场上运送回来的,这些兵,大部分都是受了火伤,伤势缓急,轻重不一。轻点的,涂涂伤药处理处理,休息一会儿自己走着就能离开了。重点的,全身烧焦,身体被烧到变形扭曲,看不出一点是人的样子。
叶邵夕不知道,这样的人,还会不会再醒来。
从进进出出的人口中,叶邵夕知道了此战的结果,陈青与郁紫吃了败仗,被煜羡凶猛的火攻打得猝不及防,而敌将君赢冽,却被宁紫抄俘虏了回来。
孰胜孰败,实难定论。
叶邵夕从王御医那里回来之后,胃口里翻天覆地,一阵不适。他不是不能见伤亡和血腥,只是,在看到刚刚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连生死都不明的士兵后,叶邵夕就不受控制地联想到了他们远在家乡的妻女老母,今后,她们是不是也要和自己一样,继续形单影只,相依为命地过活?还是……悲伤不可收拾地随夫,随父,随儿殉情?
叶邵夕脑中乱哄哄的,觉得自己最起码还是个男人,饥寒交迫,形单影只,对他来说亦根本不算什么,只是苦了那些亡者的老人和妻女,若想要活下来,今后,可该怎么办才好?
许是怀孕所致,叶邵夕一闲下来就容易浮想联翩,精神不定。晚上,用过晚饭之后,王御医来看了看他,把了把脉,又一如往常地问了他些例行问题,叶邵夕背都能背过了,连连一笑摇头,表示自己没有任何问题。
“你最近晚上睡觉的时候,有没有抽过筋?”
“嗯……有。”
“哪里?经常吗?”
“小腿。”
他答完之后,又怕自己说得不全,疏漏了哪点,随即又沉吟一声补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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