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手上一动,缓缓地推开殿门,就站在宁紫玉的身后,平静到不能再平静的眼神。
他平静,不是因为他的心下对宁紫玉所做的事无动于衷,而是因为,他从不知道,他居然有一天,也会对宁紫玉失望到如此彻底的地步。
这个人原来是没有人性的。
刘杳这时看着宁紫玉,觉得他的身份虽然高人一筹,但却比这尘世间最低贱的妓子都不如。
最起码,他连柳含的半根指头都比不上。
柳含,是他的知交,刘杳知道,他是他的同类。
那人虽然身在尘世最低处,但他心地善良,纯洁无垢,便是比那身在庙堂最高处的帝王,都要更高尚,更令人钦佩了几分。
还记得很久之前,在他初识柳含的时候,那个玲珑剔透般的人儿就曾告诉过他,说:“叶公子,其实我们想要的都很简单,无非是每一日醒来都有人陪伴,有事想做,和有所期待。”
“人这一辈子,无非,也就是想等到那么点值得自己所期待的东西。”
“叶公子,你等到了吗?柳含……还没有等到。”
回想起那个人儿那时候说这话的表情,白净的面庞上不含喜怒,淡淡的睫毛长垂下来,覆盖在他漆黑如夜一般的眼睛上,冰清玉洁得仿佛一副通体都可以被阳光射穿的样子。
刘杳当时就感叹,这样的人儿,在凡尘中,不知还能再找出几个来。
他虽身为妓籍,沦落在这秦楼楚馆,花柳繁华之地,但一身冰肌玉骨的,却比这世间任何一个人都干净。
说实话,刘杳是羡慕柳含的。他对柳含只有敬佩之心,绝无低看之意。这许多年以来,他二人见面的次数虽然寥寥无几,但刘杳却一早就把他当作知交好友般地来看待,那个人的模样,只要在心中想上一分,便会觉得再烦躁的心,都能顿时清凉安静下来。
刘杳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为何会想起柳含来,但每当他在迷茫之际,困惑之时,不解之时,头脑中,就总是会回响起,那个人儿那般看尽世事纷纭和摆脱红尘熙攘之外的口吻。
看红尘熙攘纷繁,问几人心静如莲,如若现在能得见柳含一面,刘杳想,自己也不至于这般无措了吧。
而至于宁紫玉,刘杳对他早已是溺水一般的失望。
后来,刘杳也不再多看宁紫玉一眼,反而是嘲笑一声,很决绝地转身走开了。
不过这件事,倒是让刘杳想起了他很多年都未去探望的柳含。
不知那人活得好不好,过得好不好,不知,他是否早已摆脱了妓籍,跟随那个名唤“慕昱风”的男人回到了邃羽,如果此生有幸,还能得见一面,刘杳想必自己真会忍不住问他一声,柳含,你如今,可是从那个男人身上等到了你所期待的东西?
可能刘杳就是这样的性子,不管死过多少回,不管愿不愿意面对往事,但真正放在心上的那么几个兄弟,那么一些友人,总是会时不时地拿在心里惦念一番的。
其实,自从回来映碧后,他很早就想去探望一下柳含了,但无奈现在身份不同,即使相见,也不得相认,他现在只是刘杳,并不是“叶邵夕”,而这些事,只怕是见了那人,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刘杳想到这里不禁苦笑,强行拉回自己的神智,脚下也忍不住加快脚步,向丞相郁紫的府邸行去。
说到为什么会去找郁紫,也是因为前些日子皇宫行刺一事,终究是让刘杳放心不下。
他不知道宁紫玉会如何处置那帮人,但心里却是隐隐预料到,想必那些人的下场,并不会太好。
可偏偏这件事,不论他在皇宫如何费尽心思地打听,都打听不出个一二三来。人人都对这件事唯恐避之不及,一看见他的身影,只怕是躲都还来不及,又怎会告知于他?刘杳不是傻子,一看这阵势,便知道一定是在宁紫玉背后搞了鬼。
他心里愤愤的,想来想去,也似乎只有郁紫,还有可能会对他透露出一些什么来。于是,刘杳没犹豫,草草地用过午饭之后,没和任何人打招呼,便只身出了皇宫,向郁紫府邸行去。
他本以为混出皇宫应该是件很难的事,但没想到那守门的侍卫在看见了他之后,态度竟然是格外的恭敬,不似往常。
刘杳奇怪了一阵,认为也许是因为他如今身份所致,毕竟再怎么样,他也是煜羡使节,不论如何,都不会给对方弄得太难看。
这下,他便无比顺利地出了皇城,却没注意到,自己的身后,一直有暗卫如影随行。
还好丞相府并不难打听,郁紫的大名,在安邑城中说出来,有哪个会不知道。刘杳一边打听一边走,不一会儿便到了。
出来迎接的是陈青,这让刘杳不小的惊奇了一下。
“叶校尉,你来了。郁紫说了,早就知道你会来,所以一早便让我在这儿候着你了。不过可惜他现在没在府里,你稍等片刻,他说过,不出申时便会回来了。”
刘杳听罢点了一点头,却发现陈青说话的时候一边瞥自己的小腹,还一边脸红。
“我……是哪里很奇怪了吗?”
刘杳以为是自己的腰带没系好,便也低头去看。
“哦!没什么没什么!来,快跟我进来。”
陈青整张脸都红通通的,像是刻意转移话题,连忙拉着他的衣袖就往府里走。
果不其然,丞相府院里,曲曲回廊,幽僻小径,假山假石,叠池为苑。刘杳跟随在陈青的身后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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