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呀,”十五手上提绳,张口唤马,他的声音已经哑了,不复往常的清亮,薄唇又冻又干,全是血裂,“待寻到少爷了,你就能歇着了。”十五顿了顿,好声好气地劝,“再找一找,少爷定还在附近的,再走几步,行不行?好不好?”
马嘶鸣一声。十五定定地看了马一会,再拉缰绳,见拉不动,便松手了,缰绳从马背上垂下来。
十五紧了紧大氅,独自背着包袱,一步又一步地走了。
天色近乎全黑,他什么也看不见,就着镇中少数灯火寻路。他挨家挨户敲门问人,又没得到半点准信。小雪开始下,他身上满是细小的雪粒。一整日未进米,他走走停停,精疲力尽。他一路绕回去,竟又走到了那家客栈。
“公子!”店小二大冷天的晚上,竟坐在外边,瞧见他十分高兴,“公子!您要找的人正在店里呢。”
十五愕然停了脚步,心脏砰砰。
店小二自顾自地说:“那位少爷贵体欠佳,说是一日一夜没合眼,将前边的镇都找完了也没寻到您,不到一个时辰前方回来歇了。带来的旁人一并再出去寻,再有嘱托小的在店外看着,若看见您,便求您进去。公子,您快进去罢……”
十五耳鸣嗡嗡,几乎什么也听不见,一股脑地就直往里闯。店里炭烧融融,他眼睛都仿佛进了暖雾,满面烧得通红,一路推椅拉桌地冲出一条空路,叮呤咣啷小鹿般跃上楼,只往唯一的那间上房去,再碰啷一声撞开门,踉跄进了内间,喘着粗气看眼前那人。
秦远亦站起身,两人对视。秦远眸色沉沉,十五脸上的雀跃缩了缩。沉默不语的秦远看起来太凶了,他有一些些胆怯,下意识地想往后退一步,但他忍住了。
秦远的离家出走的、狼狈又可怜的少年慢吞吞地张口了。到底是小时候曾被人疼爱过的,十分聪明又讨巧,从眼前人那双凛寒深邃的眼睛里,硬是寻出些心软的空隙,再狡黠地钻进去点起一把火,乖乖地只用喊一个词,令冰河碎裂尽融为春水。
十五:“哥哥。”
“嗯,”秦远的所有埋怨、恨意、恼怒全都化了,他心软得一塌糊涂,张开臂膀,“回来了?”
第38章
“嗯,”秦远张开臂膀,“回来了?”
十五愣了愣,紧接着如同横冲直撞的小兽一般,卯足了劲往秦远怀里撞。秦远骇了一跳,连连后退几步方稳住身子,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嘴里不住哎呀哎呀。怀里那少年身上的大氅还未解,毛茸茸的,还带着风雪的寒气。头发湿漉漉,几日没见,先前养得好好的脸就瘦下去,下巴尖尖。十五的一双手环抱着秦远,在背上不住地摩挲。秦远抓过一只手看,只见那原本修长白皙的手指被冻得红红肿肿,自己的心就像被人狠狠掐了一把,疼得直冒酸水。正想出口教育,低头看,十五的眼眶都是红的。
“知…知道错了罢,”秦远刚出口就想不好,这哪叫教训,分明是调情,温柔得都稠了,“外边有什么好的?在家里好吃好喝不喜欢,非要出去找罪受。是不是疼了饿了冻着了,难受得又要掉眼泪?”
十五摇摇头,红着眼睛沙哑道:“你瘦了。”
秦远像是霎时被人击中了穴窍,整个人酥酥麻麻,竟说不出话来,真不知该如何对这让人又爱又恨的小王八犊子是好。
十五知道自己声音难听,反复清嗓子,努力压低了说话:“他说你病了,难受不难受?头可还痛?”他挣开手要去摸秦远,摸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什么,立马从里衣的兜里扯出一个木匣子,抬高了声音,“我去拿的长命丸,大夫说吃了好……”
秦远哭笑不得:“我不过受了凉,小病罢了。有这个闲钱,不如多给自己买些吃的,自己吃苦,就顾着买这些……”
十五蹙眉:“这怎么算闲着买的?”
“好好好,”秦远一口答应,“哥哥懂你的心,喜欢还来不及呢。哪来的银子?”
十五:“当的玉佩……玉佩!”
秦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十五当即慌了,结结巴巴道:“我……之后…再去赎回来。”他顿了顿,突然又道,“还有马!马不肯走了,还留在镇东药堂。”
秦远想到十五自己走了一路,越发心里疼得很,忍不住揉揉十五的头发,轻轻捏捏十五的颈肉。他让十五暂且坐在软座上歇着,自己披了件外袍,出门喊来店伙计仔细吩咐一通。片刻之后,几个伙计抬着盆、桶而来,滚水全在桶里,另有巾子丝瓜络等若干。室内炭盆大旺,十五已经解了大氅,却不愿待在软座上,而是时刻跟着秦远,像是见了头一人的雏鸟。秦远从没想过自己这辈子还能被十五这样黏着,尾巴都快要翘起来,只觉顿时头不疼人不累通体舒畅。他指示十五解了外衣坐好,因天冷怕受凉,他拿巾子用滚水浸湿了,蹲着给十五一寸寸擦过去。
十五吸了吸鼻子,近乎贪恋地用眼神描摹秦远的面容。
“看哥哥干什么,”秦远状若无意地问。他擦完十五的胳膊,飞快地将袖子给拉下去包着,再重新用一巾子轻轻擦拭十五白皙的脖颈,“老实说,想我没有。”
十五老老实实地道:“想。太想你了。”
秦远耳根发烫,略显矜贵地勉强颔首嗯了一声,“想我,干什么明知道我来了还要走?”
十五犹豫:“太喜欢你…才不敢留着,方出门,就后悔了。”
“你……”秦远噎了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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