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定定地看着他,心中却是明了,只说一句:“我若不是他,不叫十五、不长这模样,你便不来了。”
炭盆发出滋滋声响,炉烟太烈,熏得人满口酸涩,让秦远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第34章
十五静静地看着他,秦远霎时觉得手足无措。这双黑亮亮的眼睛太过透彻,让他觉得所有搪塞都不该拿出来。
“你这是怎么想我的呢,”秦远在心里滚了一遭语句,苦笑一声,勉强开口,“钻牛角尖了,乖乖。上辈子的你,和现在的你,在哥哥心里是同一人。我活了两辈子,喜欢的还是你,这还不算真么?要是不喜欢你,我成天赖着你、陪你、逗你干嘛呢?”
十五不说话。秦远缓了缓,平静了些许呼吸,温声道:“宝,你心思太窄了,容易多想。哥哥懂你今日难受,不跟你吵。你只要知道,我疼你爱你就成了。你喜欢我不?要是不喜欢,时候还长着,日久见人心。要是喜欢,那你我两情相悦,有何不好?”
室内静了半晌。十五闭了闭眼睛,又慢慢睁开。他伸出手。他的手掌薄若白玉,手腕有几条淡青淡紫的枝丫,手指修长细瘦,突出的指节处有浅淡的桃红。这双手被好生养着,若非指腹的旧茧,当真会让人觉得这应是一小少爷的手。细长的手指伸出被褥,点了点自己的胸膛,又缓慢而郑重地送出去,近乎虔诚地指向秦远。
秦远的呼吸猛然一窒。
记忆中那个衰败于病榻的青年仿佛与眼前的少年重合,隐秘而柔软的爱意成了血红的线,将两人胸膛间不断跳动的物什粘连。所有抵舌不曾言的情事,你不知我不知的爱意,都宛如冬去春来的第一抹风,跨越了命道无常,朔朔扬旗,使冰川化冻,轰轰烈烈地碎裂,由南至北汹涌而来。
“你还在看他。”十五说。
秦远:“我看的是你。”
秦远搂着十五细细密密地亲吻,低声说他将如何吩咐。说他会安排人收拾王氏细软,再将其遗体送出府,在府外大办丧事。既不需看府内人眼色,又可办得大气。十五可以待在府里,也可跟着出府去操办祭奠之事。至于旁的,十五一概不用操心,只需好好休养着。秦远一番话说得断断续续,十五听得断断续续。秦远已然疲了,他同样早起赴宴,一番周旋直至凌晨,酒水灌了一肚子,又百般提心吊胆,并不比旁人轻松。他有些倦意,却觉得怀里那人怎么都捂不暖和,在满室灯火将熄的时候,悄悄地说:“是我太贪心了。”
秦远打起精神,喉咙微微震动,发出了含糊的一声问。
十五:“是我贪心不足,要少爷的喜欢还不够,还要少爷最多的喜欢。”他静了静,软声道,“我错了。”
秦远大松一口气,再紧紧抱住,胡乱亲了几口,再念叨几句你没错之类的,喜欢不喜欢之类的话,就着搂着人的姿势,慢慢闭了眼睛。他本睡得还担心,但怀里人一直安稳,他便睡得慢慢深了。深冬腊月,天亮得极晚,灯火全熄后,整室都是静谧的寒冷的黑暗。半夜十五从床上起来,他都未曾发觉。或许发觉了,也只觉得小孩起夜罢了。一直至天边亮了,室内还昏暗着,秦远才将将醒来,浑身疲倦,头痛欲裂。他转了个身,发觉床榻上只有他一人。
秦远皱起眉:“十五……十五?!”
满室空寂,没人应声。
他几乎立马坐起,荒唐地看着满屋寻常。他下床为自己披了件外袍,一路唤着十五的名字一路出去,外边的丫鬟小厮才刚刚开始忙起来,听见他的声音,忙凑来问新年好。
秦远想起自己房的压岁钱他还未发,此刻却全然顾不了那么多,只皱着眉问:“十五呢?”
几人面面相觑,都言不知道。
外间进来一年纪不大的小厮,正好听见,自以为立了功,跪地言:“回少爷,十五他偷了些东西,逃出府了。”
几个丫头小子低呼一声,忙说不可能。原来这小厮是个新来不久的,还不懂十五在他少爷心里头的分量。而秦远满面阴云,让他接着说,他便道:“外边正数点着,柜子那被翻得乱七八糟,丢了少爷要送人的百年老参,少爷的毛大氅之类的,十五全带了逃去了。”
秦远近乎喘不过气来,似被人当面打一棒槌。眼尖的丫鬟忙上去扶着,再向那地上的小厮使眼色,让其赶紧下去。满房劝人的劝,安慰的安慰,再来往人出去打探的,一阵兵荒马乱。外边再进来一人,却是太太身边的月白。月白一身新衣,新的袄子上沾了些许白雪,神色却不大好,对着秦远说了些许吉祥话,最后道:“老爷太太一宿未睡,只待少爷您去一趟。大过年的,求少爷看在老爷太太的份上,莫要说那些……”
秦远烦得要死,冷声道,“你只管回话,我心意已定,伯父伯母若觉此事不妥,我便出府去,不碍二老的眼睛。”
月白忙要解释并非此意,秦远却回身去了。旁人都看出他身体不适,一边高声传人叫大夫,一边手忙脚乱地伺候穿衣、烧水热汤。朱红慌慌张张进来,跪地为秦远佩上玉佩,道:“十五不知是几更出去的,都没人察觉。昨儿大年夜,守门的人也歇了。他拿的人参,还在王氏那院里搁着。人却只穿了自己的衣裳,拿了少爷您的大氅,往马厩里牵了一匹马,旁的金子银子一律没拿,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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