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打了下他脑袋,半骂半嗔:“躲这儿偷闲,懒得比猫都不如。”她顿了顿,又将十五的散了的发鬓理了理,催促道,“快去厅里,那堂少爷突然说要见见下午那几个人,有你吧?”
十五拖着步子往外头走,身后又传来明月骂声:“走快点!让老爷太太等你?”
他应了一声,撒开腿飞奔而去。十五六的年纪,跑起来跟鹿一般,轻巧又快,带着一阵风,明月想跟上还被远远落在后头。秦府众人都聚在正厅,天色渐暗,远远便瞧见那处灯火通明、热闹非凡。这堂少爷身份特殊,既是堂又是表。他父亲是秦府老爷的胞弟,逝去的母亲又是秦夫人的妹妹,亲上加亲。秦府老爷为迎他这个侄子,好生招待,整府下人都出动,来来往往,大摆筵席。十五临进了门,还被两个嬷嬷拦下,好好折腾齐整了才让进去。他与下午共同迎客的小厮一起进厅,跪下来等主子吩咐。
秦家几人齐聚一堂,秦夫妇于主座,一旁便是那堂少爷,再次是秦家两子。秦夫人显是刚哭过一场,眼圈通红,温声道:“小远,随意挑几个顺眼的使唤,想要几个便要几个。”
十五低着头跪着,听着一个低沉的声音道:“就那个吧,最小的那个。”
十五懵了一下,抬头看人。堂少爷正看向他,朝他轻轻一笑,颇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里头。十五眼睛眨了眨,再次低下头。
秦夫人讶然道:“十五?你怎么也在这里边?”她看了眼主座的丈夫,又看了眼侄子,犹豫道,“这孩子不聪明,不懂伺候人。不如换个?”
秦远:“就他了,合我眼缘。”
秦夫人:“不是不想给你,是他性子古怪,不讨喜。还有多的是乖巧的呢。”
秦远坚持中带了点恳求的意味:“姨,真的不行?”
他这声姨出来,秦夫人便心软了。她又看了眼秦老爷,秦老爷却低头饮茶,并不表态。她想了想:“你想要,便给你就是了。再加上三四个人、配上丫鬟几个,一同与你。若有哪个不讨你喜欢的、没大没小的,直接与伯母说,再给换了。”
秦远应了,秦二少爷笑道:“偏心呢,我们之前都要十五,太太就不给。”
大少爷也跟着打趣:“表兄一表人才,十五给他是正好,给你是糟蹋了。”
不过几个来回,十五的归属已定。
数人笑起来,十五低头敛目,并不说话,没有讨宠、也不卖乖。茶点送上来,他便跟着旁人一同退下了。数个准备给堂少爷使唤的下人聚在一道,等主人们吃完聊完。众人百无聊赖,也不能喝酒打牌,不过小声说些闲话。堂少爷也不知在这儿呆多久,几人说起来也是日后共事一处,便有的没的说个几句。旺儿是其中年纪最大的,见十五一直沉默不言,而灯光摇曳,映得这少年愈发瘦削,面如冠玉,一双眼睛似含着水一般。他以为十五心中害怕,便出声道:“十五,那堂少爷看起来就是个好相处的,你别怕。”
另一人说话带刺:“也不是小孩了,还要人哄?”
旺儿骂道:“关你屁事,准你多嘴?”
两人这么便吵起来了。十五置若旁闻,撑着下巴坐在台阶上望月亮。
月亮高高的,温柔地铺洒开来,给滚烫的尘世披了层冰凉波动的水光。
第02章
堂少爷投亲,秦家热闹一回,一直到了夜深了才散去。
十五他们没等多久,便被叫去收拾准备堂少爷的屋子。说是收拾,其实早就备好周全了。秦家向来不肯丢面子,为秦远准备的是一单独别院,其中装设都不比本家两个少爷差半点,连窗纱都是糊的新的。十五他们前去,不过是将秦远带来的行李收拾整顿一下罢了。秦远从南边远道而来,带的东西倒不少,书卷笔墨、玩物摆设都有,四季衣物俱全,光冬天的大氅就装了一箱子。跟着堂少爷前来以供途中伺候的几人都去歇息了,明日还得返程回去。几个小厮婢女将将收好,便有人来报,说主人们吃好喝好,堂少爷要回来就寝了。
几个小厮便准备回外院睡觉去了。秦家姑娘少,秦夫人只有二子,都未成婚。多年前有过个姨太太,也早走了。秦夫人极厌京城子弟浸在胭脂堆中的习性,因此少用丫鬟,对大门二门之分也并不严格,大、二少爷身边都是贴身小厮服侍。但此时来的堂少爷是客,想必是习惯女孩儿伺候的。
十五跟着走,走到一半,来了个人吩咐:“十五,你留下,表少爷点名要你呢。”
十五:“我?”
那人很不耐烦:“不是你还有谁?快快回去,铺床备着吧。”
有几个年纪小的小厮偷偷闷笑,旺儿看了十五一眼,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十五:“我的铺盖全在外院,我睡哪儿?”
那人哎了一声:“谁稀罕你的铺盖?怎么一点也不懂呢,快回去罢!”
十五站了半晌,看见前边的小厮三两都走了,觉得自己独自站在这儿十分好笑,慢慢地回身去了。他不是不懂,秦家教子严格,两个少爷决不准与身边丫鬟亲昵,更罔论出入花柳之地了。两个少爷有时为了泻火或取乐,便背着人欺负身边的小厮侍从,这已成了下人间公开的秘密。还有些人为了点赏钱,巴不得主子拿他们泻火,恨不能自荐枕席。在大通铺睡的时候,便常有几人在夜里嘀嘀咕咕,说些有关的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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