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昔日足迹遍布天南海北,此次法阵陆续失效,绝非一人之力可为。他早已想过上百种可能,最好的和最坏的缘由都想到了,却仍不能确定症结在何处。是利用了自西向东奔腾的江水,还是自北向南呼啸而来的风?
不知哪里出了差错,意味着他无法对症下药。
他曾为此不论出处,杂学百家,以身试药,然而过去东奔西走亡羊补牢还可以勉强应付,近来像黑风那般起死回生的老妖一个比一个厉害,饶是他肯豁出命去,也渐渐感到力不从心。
眼看绝境将至。
山穷水尽处,他因几本私抄的秘籍找到了新的机会——正是云浮镇的那块墨精。
墨韵的身世非同寻常,灵识可通观天下所有落于笔端的记载,如此异能定能助他解开师父法阵被破之谜。
无论是为天下苍生着想,还是为无量声誉着想,他一定得求得墨韵相助。
然而墨韵又不是别人,正是他师父当年镇压过的精怪之一。
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它避他还来不及,怎么可能真心帮他?恐怕晓之以理也难将其打动。
思及此,邵北夜夜叹息,夜夜难眠。
众人只知归林岭传人年纪轻轻便将派中事务打点得井井有条,处理起事情来比他们的代掌门还利索,却不知其实他才是天底下最优柔寡断的那一个。
他接任管事时入派的时间并不长,虽然他对师父昔日的行径再清楚不过,可那又不是好模仿得来的。他独自在摸索中前行,遇到疑难不敢轻易开口问旁人,唯恐被人知晓,弄得人心惶惶,更恐言行不慎,砸了他师父的招牌。
他只能在暗夜中行走,不敢点灯,磕绊亦不敢言。
这几日,每回经过山门,邵北都能远远见到门亭底下坐了一个半大孩子。那孩子身着略大的半袖和裈袴,衣裳虽不是崭新的,却洗得干干净净,衬得脸色也比从前白净了一些。
门亭里的另几个门生或看书,或闲聊,或各忙各的。孩子抬着脸瞅瞅这个,瞅瞅那个,搭不上话,听也只能听个一知半解。衣裳下露出的胳膊腿儿细得可怜人,小小的身影看起来十分落寞。偶尔有人给他派点差事,他立刻笨手笨脚地去做。
无量山门每日少说有百十人进出,派中的门生还都穿着相似的衣裳,见的人一多,这个小瓜子早已分不清谁是谁,更想不起当日曾在云浮客栈见过这位地位尊贵的邵北师兄。
墨韵和小瓜子住的那间破茅屋摇摇欲坠,邵北实是看不过眼。虽然有些个瞬间他别无他法,想过狠下心扣住小瓜子让墨韵听命于他,但终究还是于心不忍,打消了这个念头。若连一个苦命的孩子都能狠下心逼迫,他与妖孽牲畜何异?
在无量虽然吃喝不愁了,可小瓜子现下这副模样,精神头似乎还不如在那破屋的时候。
这个孩子,他是该把他留下,还是送走?
这一日,小瓜子短卦的领口露出一截绳子,正好让邵北瞧见。
他步了过去,亭中的门生见状纷纷起身行礼。
“你是新入山的弟子?”他似不经意地踱到小瓜子面前,问,“脖子上挂的这是什么?”
虽分不清各峰师兄的头衔,但看周围人举止,小瓜子也知面前这人的身份不一般。
他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是我叔给我的护身符。”
邵北:“嗯?”
那墨韵一穷二白,苦得天人共鉴,家中竟然还能抠出东西当做护身符?别是书读得多了,心思九曲十八弯,把自己抠下来一块跟着混进山里来了吧。
他道:“拿出来,我瞧瞧。”
小瓜子从领口一点点往外拽绳子,一直把绳子拽出领口了众人也没瞧见上面挂了什么东西。
整根绳上只打了一个结。
邵北问:“这是什么?”
小瓜子答道:“是平安扣,辟邪的。”
此言一出,他身后门亭里站着的一排师兄都要晕厥过去——在无量山内还辟什么邪?
这孩子看着挺机灵,大家对他也算关照,怎么说话这般口无遮拦!
“摘下来。”事关无量山规威严,邵北冷了脸,“无量门生身居何职,该佩什么、可佩什么都是有规矩的。你值守山门,过往弟子、入山香客第一个就见到你,可你却带着这么一件东西。凭它能为你辟邪,那还要这结界做什么的?”
门亭内噤若寒蝉。
“我不想摘!”小瓜子还未明白事情轻重,把挂绳按在自己身上护着,后退两步,“这是我叔给我的!”
邵北沉声道:“入我仙门,心诚自有无量山灵庇佑。若人人都如你一样,今日这个父母给他请了一枚护身符,明日那个亲人给他送来个玉如意,难道也捆在身上不成?你这护身符不但要摘,还要悔过。”
他心底忽地划过一念,又道:“照山规,你原应受禁食五日惩诫,念在你初犯,暂且罚你写下所犯之错,面壁悔过,牢记于心便可,倘若下次又犯,再一并处罚。”
“我、我不会拿笔!”身边平时跟他相熟的师兄都不出来帮他说话,还不让他向后躲,小瓜子孤立无援,心中一急,热泪跟两条小溪一样哗哗流下,“我更不识字!”
“写字是早晚都要学的,你就从今日开始吧。”邵北随意指派了一人,“规矩不可废,识字也非朝夕之功,这次就由你写一份,叫他照着描。你在旁监督,他何时写完了,何时才能去吃饭。”
夜里,审阅过派中大小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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