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太过郑重其事,史艳文却忍不住笑出了声,眼睫微颤。
“嗯?”屈世途愣了一下,“怎么了?”
“无,”史艳文抬起头,温柔的笑意弥漫开来,“艳文自会小心谨慎,劳屈管家挂怀。”
屈世途一愣,突然明白了过来,神色有些无奈,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你……一路小心,若是突生意外反应不及,就将金叶子捏碎,可留片刻逃生之机。”
史艳文轻轻的嗯了一声,退身行礼,躬身道别,“多谢管家数日关怀,就此一别,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
会再见的。
少顷,人影渐远,屈世途仍站在原地,看着与几个孩子说话的年轻人,久久难言。
史艳文的道别极其真心,眼里的动容让人既感动又感慨,但这样也让他心里很不舒服,他没告诉史艳文,那片金叶子,除了作为钥匙与阻击的功能,还能用来跟踪,一方面是为了保证他的安全,另一方面……
他实在不知道素还真的用意,以清香白莲之能,即便忧心也不需用这种招数,还准备了金叶子和丹药,以及那封信件,倒更像是保护。
只是有时,保护和监控,也差不多是一回事了。
轻轻摇头,屈世途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外面的孩童声响尚在,衬的屋里寂静非常,唯有一束光团停在桌上闪闪发亮,“我说,神思啊,你今天格外安静,怎么,这么担心素还真?”
“嗯……”
屈世途险些跳了起来,“你‘嗯’是什么意思?难道素还真有危险?”
“不是,”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屈世途总觉得那句“不是”有些惋惜的味道,“那史艳文,有些特殊。”
“史艳文?”屈世途惊讶地看他一眼,“他怎么了?”
神思迟疑道,“先前没注意,今早看他醒时的冰冷方才想起,他的状态,不大像完全的活人。”
屈世途挑眉,“你总不会跟我说,他是借尸还魂的僵尸吧?”
“他的魂,很破碎。”
“啊?”
“而且,还在不断破碎。”
……
史艳文来时是乘小船顺流而下,去时自然也该是如此。
他去了集市,不过集市也没多少人,即便有,看见史艳文也避如蛇蝎,无人驻足。如今时局混乱,他们总怕会惹祸上身的,不过也因此,河边空下的小船也很多。史艳文挑了一辆稍好的,比他来时那个多了一个篷,还可遮风避雨,仍坐在船尾,凭着内力逆流而上。
从村子里出来,他花了数日,这回回去,却不敢用这么多时间。
不过想归想,现实却不是想想就能如愿的,史艳文没想到回去用的时间,比他出来时的时间,多了太久、太久。
久的让人心惊。
第一日,行至一半,河水冻结,史艳文弃舟而行。
第二日至第六日,所行不过数十里,其间掩埋尸体无数。
第七日,河面冰裂,河道不知何故分岔,史艳文沉吟踌躇,而后挑错了路。
第八日,偶遇流寇杀伐无辜,大战一场,未负伤。
第九日,史艳文回到河岔口,再次挑错了路。
第十日,史艳文第三次来回河岔口,这次终于选了正确的路。
第十三日,史艳文回到村口,旧坟刀兵仍在,房屋村民,尽数不见,一日木然。
第十四日,史艳文又去了那座荒山,途径刀削斧砍的山壁,矗立半晌,再临青山,毫无人息。
第十五日,史艳文去了附近集市打听,奈何集市寂寥,打听所得,皆未曾听闻此间生灵。
村民是否安全,他们去了哪里,人走还好解释,为何房屋一概没有,看不到一点居住的曾经,好像从未存在过。
什么都没有,怎么都没有了?
好像一场幻觉。
可他在这里当了两年的教书先生,村口的王婶给他送了两年的瓜果,他给孩子们折了两年的草编,他在这里用了两年才让自己恢复正常。
史艳文头疼地跑到了村外,天旋地转地看不清东西,脑子里好像翻江倒海一般。他险些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梦到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梦到了两年的惊魂未定,只是一场梦,比他日日所留噩梦同样,在现实中毫无痕迹。
甚至,比他梦中的噩梦,还要恐怖,还要荒谬。
史艳文的情况不妙,那些噩梦中的虚幻无力感突临现实,手脚再度冰凉又僵硬,茫然地沿着小路一步一顿,漫无目的,不知要去往何处。
——我们知晓先生非是池中之物,但请先生保重,若能平安,日后定要回来看看,这……我们就不挽留了,告辞。
现在,他要回哪里去看?这片荒草丛生的废弃之地吗?
走了半日,又不甘心地往回绕。
两年前他神志不清尚可以在那山上逡巡一月,两年后,不过一时的心乱,发泄之后,他自认可以冷静地看待所有惊变。
他是史艳文,史艳文绝不会落荒而逃。
这次他看的很仔细,搬开碎石,拨开野草,地面凹凸不平,没有人为踏足的痕迹,村口原有的一棵大树仍旧在那,刀兵矮坟、绝壁天堑无一不证明了那两年不是一场梦,那些人是真实存在过。
可他们为何会消失不见,且痕迹清理的如此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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