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所以帮助史仗义,只是因为一句话,一句史艳文与他初见时便说过的话。
——因为他是我的孩子,只要他在这里,艳文就别无选择。
史仗义必须要回去,史艳文不会让他待在此地犯险,而与其让史艳文向素还真打探回去的方法,令两人之间产生误会,不如由他去问,反正他是小辈,小辈做事,就算做错了,长辈总会比较包容。
打定主意后,素续缘便准备睡下,脱了鞋袜,洗漱完毕,规规整整地将被子盖在身上。
新换的被褥还带着日光的气息,盖在身上格外温暖。
终于可以松口气……
“解锋镝!”
愤怒的吼声穿过了三层石墙,浑厚有力地打进耳中。
素续缘腾地坐起来,而后茫然地僵住:“错觉……吗?”
“解锋镝!!”
“……”
不是错觉!
崭新的被子彻底落到了地上,素续缘披上外衣就窜了出去,门扉被反撞的瞬间,素续缘看见另一边的史仗义,脸色阴沉魔气四溢,恨不得将逆神也拎出来。
再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解锋镝含笑站立:“哎呀呀,气大伤身,好友冷静。”
屈世途瞪着他:“故意大半晚上来吓老人家,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的事?!”
“解某也很无奈啊,”他真诚地眨着眼睛,“实乃救火追亡之刻难以拖延,才不得不扰了好友美梦,还请好友看在解某披星戴月的份上,担待则个。”
屈世途手指颤巍巍地举起来,常人对那番无辜姿态或许实难指摘,但以他与素还真多年相处之经验来推断,这人十之八九是在外受了郁闷,借着宣泄一番。
偏偏都还有着顺水推舟的正当理由。
屈世途深深吸几口气,没好气道:“说吧,这次又要我帮你做什么?”
“知我者,好友也,”解锋镝笑了笑,“不过,解某方才似乎已经说过了。”
屈世途无奈道:“便这么着急?”
解锋镝郑重道:“就这么着急。”
“那好吧,”屈世途回房披了外套,“我尽快,但最少也要两天,你这两日……”
他顿了顿,看看那边的两个年轻人,道:“先陪陪他们吧。”
“不劳费心。”史仗义一脸困顿,快速地扫了眼素续缘,转身,关门。
这态度几人业已司空见惯,屈世途摇摇头便忙去了,素续缘被史仗义那一眼扫得睡意全无,只好走到解锋镝面前,道:“爹亲,要喝茶吗?”
第90章 浮雪 八十五
史艳文刻写离别,没有后来。
解锋镝刻写离别,没有现在。
而真正的离别,却恰好是后来和现在的分离。
那女子,是芙蓉铸客巧天工。
也是夸幻之父点名要的信物。
解锋镝离开山居前,夸幻之父笑道:“那支箭的铸造之术不出此女,她与幽界合作暗杀与我,与圆公子乃一丘之貉,忘恩,背叛,合该杀之。解锋镝,你既想趁早归结束这场动乱,要卬取信于你,不如亲手将此女人头送来,以示你平乱诀心,如何?”
史艳文对夸幻之父的好感彻底降至冰点。
以夸幻之父的立场来看,他要杀巧天工不难理解,只是却不该让解锋镝动手,巧天工与乱世狂刀之交情谁人不知?而乱世狂刀与解锋镝的交情又何尝不是一样?
解锋镝若要动手,无异于要他与乱世狂刀手足相残。
所以史艳文至今仍想不通,只一个简单的“好”字,就让史艳文沉默至今。
不是想不通解锋镝会答应的原因,也不是不相信解锋镝没有办法破解此两难之局,而是不明白为何解锋镝会这般着急。
他没有理由着急,相反,自己才有理由着急。
仗义送来的信纸上写了“十五”二字,史艳文想自己应该才是那个比较心急的人才对,而解锋镝本属苦境,来日无限,不比他掐着日子来算计。
他有什么理由着急?那些对付夸幻之父的生硬道理他自然是不信的,他不可能会为了本就不公平的游戏和暗潮汹涌的虚假平静而急不可耐地想要取信于夸幻之父。
还是他又隐瞒了什么?但他会隐瞒什么?如果是关于苦境的事,毫无疑问自己是会帮他的,那便没必要瞒着自己,难道,不是苦境的事?
难道……是关于自己?
他是不是,真的知道了什么?
——渡远荆门外,来从楚国游。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
——我是来迎接你的,也是来同你告别的。
如果是……
白月无光,角落的灯笼微微摇晃,桌上的画卷带着几分秋意的倦怠舒缓,凉意浸透衣衫。
史艳文推开门,飘然落至石桥,幼凤衔着发亮的树叶翩翩落于臂弯,歪着脑袋瞧他,史艳文轻轻一笑,蓝色的眸子又深了些。
如果是,那他就该速战速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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