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我彻底睁开了眼睛,对准了焦距,一个鱼跃从床板上弹起后,我才发现通讯器并没有丢失,只是因为自己的外套被脱下当做被子盖在了身上,这才导致本来放在右手口袋中的物品被调换到了偏左的一边。
我的左臂依旧被绑在简陋的夹板之中不能动弹,但所幸接个电话也并不需要两只手。我扯着外套掏出口袋深处的通讯器,堪堪赶在仪器预设的自动挂断时间限制前接通了来自迦勒底的超级长途。
“罗马尼?”
“是我,雪见。你……你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怎么了吗?”
“刚刚在睡觉……”我吸了吸鼻子,无精打采道,“也有点晕船。”
“啊,晕船么?我知道。特异点的船应该特别简陋吧,海上风也很大,晃动肯定会很厉害……”罗马尼似乎丝毫不觉得有什么意外,十分淡定地说,“先前我就想到这个情况了,所以在你的后备物资里塞了一盒特效晕车药,如果吃了药还感觉不舒服的话,我还给你准备了一盒蜜饯,吃了多少也能缓解点症状。”
“唔……什么蜜饯啊?”
“梅子!”提到甜食,罗马尼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更加生动活泼了起来,他向我喋喋不休地介绍道,“之前去日本旅游的时候尝到的,据说是东方特有的甜食啊!怎么说呢,并没有像用蜜腌渍的果脯那么甜腻,果肉里还带有着一丝丝的酸味和咸味,配上海苔和茶泡饭简直是人间美味!”
被从睡梦中突然吵醒的感觉十分难受,贴身的衣物被冷汗打湿,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我抓了抓被蹭的乱七八糟的刘海,心下烦躁不安,语气自然而然地就变得有些糟糕。
“哦,可是我在日本呆了两年,最讨厌的就是他们的梅干了……看上去好恶心。”
“这、这样吗……”
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罗马尼方才跳脱的语调一下子变得有些讪讪的。
“对不起啊,下次我就不准备这个了。”他有些讨好意味地对我说道。
听着对方说出口的话和副小心翼翼的态度,我简直就能脑补出他坐在操作台前,面露尴尬笑容,有些无措地折腾自己头发的模样。
我无声地叹了口气,突然有些后悔刚刚自己的冲动。
“不,还是要谢谢你的药。”
我在心底收拾了一下自己因为晕船而变得有些焦躁的脾气,缓和了冷硬的声线。
“因为刚刚才醒,所以语气有点冲……”
“啊,没事没事,你一直有起床气嘛,我能理解。”
听他的意思似乎已经原谅了我之前的坏脾气,再开口时语调也恢复到了往常的轻松模式:“有关于药么……我现在是临时负责人嘛,后备支援是我的本职工作啦。”
看来对方似乎并没有把我刚刚明显是拆台的话放在心上啊,我松了口气,转而立刻有些心虚地把话题扯开,转移到了对方的身上。
“是吗?那我觉得罗马尼想的还真是周到啊,准备了药不说,竟然连现在迦勒底那么稀少的蜜饯都有存活……”我把通讯器放到床上,盘起腿,一手支着脑袋,故意拖长了声音,懒洋洋地和对方开了个玩笑,“要是我是女孩子的话,肯定早就喜欢上你了。”
要是在平时,我拿这种喜不喜欢的问题揶揄罗马尼的时候,那个三十岁的大龄单身人士肯定会在第一时刻害羞到跳脚。正所谓日常三件事——吃饭睡觉打豆豆,这要是放在迦勒底,那就会变成吃饭睡觉欺负罗马尼。
虽然我自认为自己是一个有着高级趣味的知识分子,但时不时在底线范围内打趣一下对方,也算是一个十分有趣的生活调剂。我原本以为这一次的罗马尼也会像往常一样对这番言论报以磕磕绊绊的反驳,但出乎我意料的是,对方不仅没有感到难堪,甚至可以说还十分幽怨地反问了我一句。
“为什么要假设自己是女孩子啊……难道你现在就有讨厌我吗?”
我:“……”
“没有,”我被对方完全不按照理出牌的问话给噎了几秒,愣怔了好一会儿,才干巴巴地回答他道,“我没有讨厌你。”
“哦,”对方直愣愣地应了一声,顿了顿,又问,“那喜欢呢?”
为什么要追问我这种问题?
我硬着头皮回道:“作为同事来讲,我还挺喜欢你的。”
对方沉默了。
我面对着对面的突然噤声,开始反思之前自己的发言是不是太过于出格了。
“那个……”
“怎么说呢……”
“……”
“……”
“你先说吧……”不知怎么,罗马尼的声音听上去恹恹的,尾音低沉得像是要消散在空气中。
我突然有些紧张于对方的突然转变,忙把原先想问的问题吞回了肚子里,转而问道:“你怎么啦?”
“没什么……”罗马尼的声音依旧毫无生气,“我原来以为,你至少还会说‘作为朋友来讲’的,结果却只是同事吗……”
这、这算什么理由?我突然就有些哭笑不得了。为什么对方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会因为这么一个小小的细节而突然失落啊?这人的心里是有多么孤独,才会连一个小小的称呼疏近都需要斤斤计较。
想到这里,我突然就感到了一丝丝的心疼。
身下的床铺依旧随着海浪的波动在无规则地摇摆,木板挤压的声音经过了一夜的不眠不休,不仅没有丝毫想要止歇的意思,反而变本加厉了起来。
晕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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