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让告诉自己,别跟醉汉一般见识,于是拿起筷子,开始吃菜了。但是醉汉都是没有醉汉的自觉的,余老师握着酒杯,微笑着打完酒嗝,肚子空了,也要吃东西了。
“我要吃茄子。”余希声对罗让说。
罗让道:“想吃就吃,没人拦着你。”说着夹了个茄子,准备自己吃。
余希声却适时地张开嘴:“啊——”
罗让:“……”
余希声闭上嘴,问罗让道:“怎么了?”
罗让跟他讲道理:“你不是小孩了,想吃什么自己夹,不要让我喂。”
余希声“哦”了一声,看着挺乖的,好像也把话听进去了,可“哦”完就没下文了,就垂着脑袋,手里玩着杯子,好像被人欺负了似的。
罗让一口茄子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筷子在空中僵了半晌,见余希声是没有抬头的意思了,没办法,只好说:“好了,这个茄子给你吃。”余老师喝醉酒了就这脾气?小孩似的。
果不其然,如罗让所料,听到这句话余希声就抬起了头,微笑着张开了嘴,伸出红艳艳的舌尖,卷走了罗让筷子上的茄子,心满意足地吃了起来。
罗让看了看余希声沾上酒液后显得亮晶晶的嘴唇,再看看被余希声舌尖舔过的筷子尖,心思就不在吃饭上了。都说要灯下看美人,从前他不懂,今晚,在这小饭店昏暗的灯光下,看着余老师唇红齿白的模样,他突然懂了。老一辈的说法是不错,有经验。
“余老师,”罗让一开口就发现自己声音有点沙哑,赶紧咳嗽两声,自觉恢复正常了,才继续说,“你还想吃什么?”
余希声看着桌上的菜,舔了舔嘴唇,罗让忍不住也跟着他舔了舔嘴唇,可舔完,却觉得嘴唇更干了,连带着喉咙,也干了起来。
余希声想了想,说:“还要吃山药。”
罗让便夹了一筷子山药给他吃。
接下来余希声又要吃豆腐、竹笋、小青菜,罗让都一一夹给他吃了。这么吃了几轮,余希声有点口渴,又倒了杯酒喝。罗让本来想拦着他,给他倒杯水解解酒,在看到他手伸向酒瓶子的时候,动作却慢了一拍,不知是出于主观因素还是客观因素地,竟然没拦得住。
眼睁睁看着余希声又喝了一杯酒,罗让收回了阻止的手,心想,这是你自己要喝的。
最后余希声吃饱了,也喝够了,拉着罗让的手说:“我困了。”
罗让手被他拉住的一瞬间心跳漏了一拍,赶忙抽回手,说:“你光吃菜了,再吃几块肉。”
余希声摇摇头,抱紧了他的宝贝杯子,说:“我不喜欢吃肉。”
“不喜欢也得吃。”罗让板下脸来,夹起一块肉送到余希声嘴边,“吃。”
余希声被吓了一跳,眼睛湿漉漉地看着罗让,很可怜的样子。
罗让心尖颤了一下,反复几遍地告诉自己不要心软,然后严肃道:“你这么瘦,就是不吃肉导致的,一定要吃几块。”
余希声皱了皱眉,有理有据地说:“但是我吃肉会吐。”说着还转头做了个呕吐的动作,证明自己话语的真实性。
罗让想他们俩角色是反过来了,这下变成他来教育余希声了。可他对上余希声求饶的眼神,坚持不久就败退下来,语气变得要多软有多软,不说教育了,都跟哄祖宗似的了:“乖,就吃一块。”
余希声依然摇头,还偏过头躲着罗让筷子上夹着的肉,罗让追着他让他吃,手上一个不稳,肉从筷子上掉下来,掉在了余希声的裤子上。
余希声低头看了看裤子上的肉,头就没再抬起来。罗让心里一咯噔,赶紧坐到他身边去,刚低下头想看他的表情,就见到他眼中一滴泪落了下来。
余希声低着头,安安静静地哭了,一点没发出声音,但是泪水却很汹涌,没一会儿就淌满了整张脸。
罗让真的被他吓到了,声音轻柔得像在唱摇篮曲,小心翼翼地说:“余老师,你怎么了?”
余希声道:“我裤子脏了。”
罗让伸到他余希声手臂下方,捡起他膝盖上的肉,拿起一张餐巾纸包好,放在桌上另一头,确保他看不见了,才说:“不脏了。”
余希声摇摇头:“沾到油了。”
罗让安慰他说:“回家就能洗了。”说着又抽了几张餐巾纸,给余希声抹眼泪,还说,“你把头抬起来一点,不然我擦不到。”
余希声便乖乖抬起头,让他擦眼泪,虽然止住了哭泣,情绪仍然十分低落。
余希声说:“我鼻子堵住了。”
“你等着。”罗让拿了一张餐巾纸,隔着餐巾纸捏住余希声的鼻子,说,“用力。”
余希声摇摇头,接过餐巾纸,推开罗让的手,背过身去,自己擤了鼻涕,然后把脏了的纸巾团作一团,扔到垃圾桶里。
罗让看着他做完这一切,一点也不嫌弃,反而觉得……觉得……唉,不说了。
罗让继续问余希声道:“你有什么不高兴的事不能跟我说吗?”
余希声带着鼻音说:“我不想洗裤子。”
罗让道:“你就为了这个哭的?”
余希声点点头:“我买不起洗衣机,天天洗衣服,洗得好累。我再也不想洗衣服了。”
找到原因就好,罗让想。奇特的是他此时已经忘了“让余老师酒后吐真言”的目的,面对“余老师懒得洗衣服”这么个大料竟然无动于衷,反而沉浸在疑似奶爸的职业中无法自拔,顺口就接道:“以后我帮你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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