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婶娘您这是……”
作甚两字还未吐出,苏令蛮便见刚刚还焦头烂额苦大仇深的国公夫人面上的法令纹彻底舒展开,她点着信笺上的银叶印章:“阿蛮,你与白鹭书院的院长有交情?”
白鹭书院院长?
国画无双景春来?
苏令蛮莫名地摇了摇头,她确实对这般以一女子之身跻身名士还当了一院之长的女郎万分敬仰,却到底没什么福分认识。
“不认识。”
“不认识,为何景大家会送来信笺?”
不论大房二房有多少矛盾,在此时,蓼氏和陆氏达成了高度的统一——两人不约而同地睁大了眼睛,看着信笺上那清楚的银叶印章,恨不得帮苏令蛮亲拆了。
老夫人惯是个做主惯了的,也不讲究那些个隐私之类的,更对所谓的国画无双没甚概念,只一拍桌子便决定了:“墨迹什么?直接拆了看便是。”
蓼氏第一次执行老夫人命令执行得这般迅速而彻底,在老夫人话音刚落之时,只听一声“撕拉”,这带着点幽香的信笺便已经从中撕开了一道破口,露出内里水玉蓝的花笺一角,如初露尖尖角的小荷。
苏蜜儿也忍不住凑过了头去,蓼氏拈了花笺一角出来,小心地展开,却见“邀请”两个大字直入眼帘。
“于友人处听闻苏氏令蛮性聪颖好学,起爱才之心,特邀入学。”
落款:白鹭书院景春来。
蓼氏顾不得去思考期间来去,当下第一反应便是:终于,一个解决了。
至于余下的两位,她却一时无法可想。白鹭书院招生时间早就过了两月,要等下一周期还需三个月,凭着鄂国公府多教些束脩,便是要插个队,也还得先着管家去打声招呼,碰到景院长心情好时,放了人也不是不可能。
只这中途特别邀请入学,白鹭书院这么多年开办以来,苏令蛮还是头一份的。
蓼氏原觉得她性温貌美,可堪一塑,此时却觉得心里那点子想法,着实应该放一放了。不论苏令蛮是凭何种手段认识了景大家,可也说明其老谋深算,若非是早先算准了要来京畿,又怎会提前取得了景春来的青睐,以至于提前入了学。
蓼氏只觉得这一手敲山震虎使得极妙——
不得不说,这是个美妙的误会。
苏令蛮被砸到大脑的馅饼砸得晕晕乎乎的,心里还没捋出个顺序来,便被老夫人握着手赞道:“看来咱国公府要再出一个文化人喽,极好,极好。”
老鄂国公是泥腿子出身,老夫人自然也只是定州城里一个乡下丫头,乱世中连果腹都成问题,哪还顾得上去认识一两字,填补填补文盲的空缺。后来祖坟冒青烟跟对了主子,做了太祖皇帝的马前卒,又生受了几近致命的一箭硬生生将太祖皇帝从死人堆里背回来,才得了个铁帽子侯爵——这已是顶顶天的运道了。
两个泥腿子在这皇朝初定之时,很受了没文化的亏,那些个文雅的贵族世家纵指着鼻子说些个文绉绉的骂战,可怜两人是听不懂,隐约知道不是好话,可又寻不到话呛回去,只得灰溜溜夹着尾巴做人。
当初定大儿媳妇时,便看好了一定要那书香门第,儿媳一进门便预交了管家权,若非三儿媳来了怕吃亏,这家恐怕还牢牢拽在蓼氏手里。
老夫人对读书人有着莫名的敬仰,是以一听阿瑶说要将人带去书院,便百般赞成,只觉得是好事,想压着大儿媳妇将事情给办了。
又听那什么大家的对苏令蛮另眼相看,更是欢喜得不行,拉着苏令蛮一个劲儿左看右看,一开始出左卧时摆出的严肃架子全没了,一忽儿苏令蛮手上便多了一只白玉镯子,看得苏蜜儿一阵眼热。
“阿蛮姐姐既然与景大家有交情,不妨也帮我们姐妹说一说情,好一块去书院做个伴?”
没料这回是苏玉瑶帮她解了围,“院长可不是谁都能攀上交情的,若你有这个能耐,她自会高看你一眼;若无,你找人说情也没用!”
苏蜜儿脸色倏地涨红,阿江指着她咯咯笑了一通,对着三夫人道:“阿娘,你瞧她,跟阿染家那只母猴子似的。”
三夫人轻轻地叱了声“胡言”便没下文了。
几人聊了几句,在庆和苑热热闹闹地用了朝食,便跟着蓼氏回了荣禧苑。
“昨夜在碧涛苑睡得可还习惯?”蓼氏坐在上首,取了盅燕窝细细地品。
“碧涛苑样样齐全,睡得还算安稳。”苏珮岚福了福身,坐在蓼氏右次下手的座椅上。
玉笛取了几碟子点心摆在几上。
“莫拘谨,这什锦白玉糕是长安最富盛名的吃食,我一早特特让人去百味斋买来,你们便当尝个鲜儿。”蓼氏热情地招呼道,只这热情多数冲着苏令蛮来。
她脆生生“哎”了声,伸手便拈了一块糕点轻轻咬了口,一股子奇特的香气和着一股奶味往鼻子里冲,软糯松香,咬下去还有快要流出来的软芯儿,着实巧思,苏令蛮眼睛倏地就发大,瞪得圆溜溜的,点头道:
“好吃!”
发顶一左一右两个环髻也随之一点一点,可爱得与蓼氏养的那只波斯猫似的,两只眼睛剔透如琉璃,忽闪忽闪的。
苏玉瑶笑嘻嘻道:“难得阿蛮姐姐欢喜,阿瑶下回亲自带你去吃。百味斋里的糕点品种极多,样样都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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