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沾染上墨香,留有一层浅浅的灰印子,很显然,这是连夜赶出来的,墨迹还未干透便送了过来。
不难猜测,这册子出自何人之手。
苏令蛮想起白日里她还讽刺杨廷“一言不发、不善为人师”,这人便连夜记了册子送来——而明明寅时三刻便需点兵行军,距离此时不过一个时辰罢了。
不过,苏令蛮将杨廷行为悉数归入了居心不良里,抬手便将册子放到了书架子上,吹熄烛火躺了下来。
窗外蝈蝈声有一搭没一搭地响着,似乎天气更热了。
一夜无梦。
苏令蛮醒来时,马元已经候在了院外,就差撸着袖子进门来提人了。
连忙换了方便行动的衣衫冲出去,熬筋提骨,开始了今日的课业。
待下午终于空出闲暇来,苏令蛮没有去浩瀚楼,反是去了鬼谷子的居所。
鬼谷子单独一栋院落居于内外庄的边界,比起那待客的五座小院,此处要更精致得多。
苏令蛮是头一回来,未及院门口,两扇紧闭的红漆大门便“吱呀”一声开了。
她唬了一跳,门后无人,也不知怎就这么巧给开了,正兀自惊讶着,鬼谷子清朗的声音再一次在耳边咋响:
“小阿蛮,你来啦。”
思及神神叨叨的师傅,便又觉得没甚不能理解了。
苏令蛮迈步进了院子,很寻常,与她院中如出一辙的两棵桑葚树,不同的,却是窗下一丛开得格外繁盛的百合,洁白的花瓣自由舒展,风一吹,清甜的花香便充盈在院子的角角落落。
她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一进的院子,不大,却处处透着精心,仿佛被谁施过妙手,绿意、长廊、桑葚、百合,甚至连廊下的两盏琉璃灯亦和谐地组织在一块,让人只觉熨帖而舒坦。
“发什么呆?”
鬼谷子袖着手懒洋洋地出门,头发乱糟糟地团在发顶,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他率先便坐到了树下的躺椅上,半阖着眼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坐。”
苏令蛮依言坐了下来,双手规规矩矩地置于身前:“师傅,叨扰了。”
鬼谷子眨了眨眼睛,直到最后一丝睡意都挤没了,才道:“小阿蛮,这大下午的来,可是有事找师傅?”
苏令蛮露出个羞赧的笑来:“师傅……看出来啦?”
“废话!”鬼谷子嘴角翘了翘,即便说这等话,气质依然纯净如水:“小阿蛮每日都跟忙得跟只小蜜蜂似的,哪儿有时间陪我这老家伙唠嗑哟。”
面孔年轻,说话却老气横秋。
苏令蛮偷猜着师傅的真实年龄,一边搓了搓手,问道:“其实……徒儿是有些命理上的事要问。”
“哦?”鬼谷子了然地斜睨她:“凤命让你困扰了?”
苏令蛮一怔,摇头道:“倒也……不全是。”
“你问。”
“帝命与凤命之间,可有甚干系?这凤命,可会影响到帝命?”这是苏令蛮不解之处,甚至杨廷前后不一的举动让她有错觉:
或许这所谓的凤命,对成就帝命有帮助。
“你知道了?”鬼谷子突然问她:“阿廷的命数。”
苏令蛮点了点头:“听闻过。”
鬼谷子收起笑,指尖敲了敲长几,沉吟许久方道:“批命之时,师傅便曾说过,你一脚落地,沾了邪祟,这邪祟……欲取尔命数,加诸己身,若成,你这凤凰落地成鸡,邪祟成凤。是以,命理无定数,此一时彼一时也。”
“所谓帝命在身,亦是如此。”
对杨廷的命数,鬼谷子并未多言,苏令蛮却明白了其未尽之意,既然她这凤凰可以成家鸡,他那真龙保不住也能从龙变蛇。
“可……”
苏令蛮的话未说出口,便被鬼谷子打断了,他抚了抚她头发,才道:“小阿蛮,莫要迷信命数,且静下来看一看自己的心。”
她沉默半晌,方道:“若想不通呢?”
“想不通便再想。”
“时间总还有余。”
苏令蛮无奈地看着突然间高深莫测起来的师傅,叹了口气。
她明明是来问杨廷突然对她好是否因为命数的,怎么就被师傅云山雾罩似的绕了一通,听了一堆好似极有道理的话,细究起来其实又什么都没说。
简单来讲,鬼谷子是说,不论凤命、帝命,都处于不断变化中,许将来一日也会变成走地鸡、蛇,要注意着些,又不必太注意——
这不是废话么?
至于鸡、蛇有甚关系?呵呵,看命呗——
苏令蛮忍不住想:即便混成了天底下最厉害的神棍,可神棍还是神棍,尽忽悠。
第129章 故地重游
苏令蛮在百草庄的日子, 过得极为平静。
每日安排得满满当当的课业占去了她绝大部分精力, 以至杨廷许久不来, 都未曾想起过一丁点。
两月的避暑期几乎已经去了一大半,须须只剩下十来日便要临期,马元的柔术正到关键处:揉骨。
所谓揉骨, 便是指用特殊功法,将骨头揉练软了。
柔术主在柔字,讲究的是水形之法, 不说舞艺, 在武道上, 亦是有说道的, 以柔克刚,以巧卸拙;揉骨,以期突破人体极限,做出寻常人所不能的动作。
若她尚是稚嫩孩童, 揉骨于她将是轻而易举之事,偏苏令蛮说大不大, 说小不小,揉骨之于她, 便苦痛不小了。
即便有居士配制的药液泡汤,这般早晚一折腾下来,苏令蛮都觉得浑身的骨头生生地发疼,站也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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