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同走下车,低声嘱咐司机:“今天不用过来了,要是有人找我,就说我去外面了。”
司机是个年轻人,闷头闷脑的,答应了一声就要离开,又被叫住。
“纽约那边打电话来,你知道怎么说?”
“知道,就说叔在开会。”
陈明同爽朗地笑了,看着这个刚从乡下出来的表侄:“不错啊,阿固,懂事。”他随口称赞了几句,又挥手,“去吧。”
花园街两旁都是树荫,陈明同背着手,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心里倒是很轻松。帮会里最近出了不少事,先是听说闫七爷的大儿子要干掉小儿子,后来又有消息说那位大少爷闫礼接管了千山会,准备把帮里不听话的人一个个给清除掉。跟着闫七爷的老人们都知道千山会的手段,为了防止被祸及,陆陆续续把家人都送去了国外,陈明同也趁着机会跟着把老婆和两个女儿送去了纽约。这一去,他倒乐得轻松了,可以时常来花园街这边转转。
花园街的这幢别墅是七年前买下的,老陈在江湖上风风雨雨混了小半辈子,虽然有过几个相好,但都是露水姻缘。直到过了五十岁,机缘巧合认识了这个叫露露的女人,忽然就老树发新芽,春心萌动起来,动起了金屋藏娇的念头。露露是a城有名的女演员,性子很傲,发起脾气就像个火药桶子,乖巧起来又像是个蜜罐子,把老陈哄得云里雾里。他对这个女人很是娇惯,除了这女人着实会讨他喜欢之外,还有个很大的原因,她给他生了个儿子。老来得子,自然爱若珍宝,他把这见不得光的小儿子当做眼珠子似的,宝贝得不得了,即使再忙也总想着过来看看。
别墅的门是开着的,想是露露又出去打牌忘记关门,这已经不是头一次了。老陈心里微有些恼火,却还是按捺住了,进屋之后直接走向了儿童房。
房间的地板上七七八八堆了许多积木,他那三岁的儿子正撅着屁股拼一辆小车。听到脚步声,孩子抬起头,高兴地向他喊:“爸爸。”
“宝贝,”老陈喜笑颜开地走向他,又皱起眉,“怎么你一个人在这里,张妈呢?”
孩子摇摇头,继续拼手里的小车:“张妈去买菜。”
“这老东西活腻了,居然留宝宝一个人在家。”老陈咒骂了一句,脸还是笑着的,蹲下去想要搂儿子。
“宝宝不是一个人,”孩子低头拼着积木,“有哥哥陪宝宝。”
“什么哥哥?”老陈又笑了一声,下意识地抬头,而后猛地一惊,冷汗一下就下来了。他头顶正对着黑洞洞的枪管,握枪的少年脸色冷极了,向他点了点头:“陈叔。”
“小……小少爷……”老陈额头的汗珠往下直滚,咬着牙勉强笑了笑,“这是干什么?”
“没什么,”少年扬了扬嘴角,眼睛里没有一点笑意,他挪开了枪口,下一秒却把枪对准了地上玩耍的孩子,“我想请你帮个忙。”
老陈看着他的动作,心一下就提到了喉咙眼,却还是竭力稳住情绪,低声道:“小少爷要吩咐什么,一句话的事,大家这么多年情分,何必动枪呢?”
“是啊,大家这么多年的情分,”闫桓握着枪冷笑,“结果各位叔叔看着我被闫礼逼到死路上,也没人想着要帮我一把。”
他这句话说得很低,却有些发狠的意味在里面,陈明同眼看他手里那把银色的枪在自己儿子头上晃来晃去,心都乱了,连忙摆手:“不……不……”
“不过没什么,我心里明白,”闫桓没有再摇晃手里的枪,反而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各位叔叔不是故意帮闫礼,事实上你们不在乎我们兄弟到底谁输谁赢,你们只在乎自己的利益,自己的生意、钞票、还有家人,对不对?”
陈明同没有再接话,他感觉这个小少爷很不对劲,比起前些天那个天真得有些幼稚的少年,他仿佛一夜之间变成了另个人,语气冰冷,脸色更冷,让人拿捏不透他究竟想做什么。
“陈叔,帮我个忙吧。”闫桓忽然放松了口气,用晚辈的语气客套地说。
陈明同赶紧点头:“我知道,小少爷是不是要回家去见七爷,我这就派车。”
闫桓失笑:“回家?我确实要回去,不过不是现在,我想让你帮我打电话给各位叔叔们,一个钟头之后,到鼎城房产的会议室开会,请各位务必准时。”
“这……”陈明同露出犹疑的神色,“以我的份量,怕是不一定叫得动他们。”他的言外之意,是指闫桓根本没有资格唤帮里这些管事的老人来开会。
闫桓倒不意外,也不恼火,只点了点头:“你告诉他们,我是代表父亲跟他们开会,而且,他们来了之后,”少年原本漠然的脸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一定不会后悔。”
第10章 .
暮色中,闫宅的老式庭院一片昏黄。
门口的守卫在看见车里走出来的人后打了声招呼:“陈叔。”
陈明同点了点头:“我来找七爷有点事。”
几个守卫犹豫了一下:“陈叔,七爷病还没好,这几天都不见人。”
“这样啊,”陈明同叹了口气,转身似乎就要走,却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来,向最近的守卫招了招手,“身上有没有火?”
守卫也不敢十分得罪他,忙不迭摸出打火机:“有的,有的。”
他按下火苗刚要递出去,忽然被抓住手腕拽了过去,额头轰然磕在雕花的铁栏上,鲜血瞬间模糊了他的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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