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她真烧坏了,兰善文点点头,把怀里的女人扶到有着强壮体魄的男人面前,轻道,“谢谢同志了。”
“没什么的。”男人笑了笑,伸手接过了郁泉秋。
在看见她的脸时,愣了一瞬,眼里冒出惊艳的光来,随即不着痕迹地把自己的情绪隐去,打横抱起了她。
“好吧,人齐了。咱们快点走吧。”吴颂竹道,“这地方真是冷死了。”
☆、第 20 章
郁泉秋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那地道洞里出来的,也记不太清自己是怎么回家的。
只是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隐约看见自己炕头一直守着一个女人。
她下意识觉得那肯定是她妈。等睁开眼醒了,果然看见她妈端着个小花碗站在炕沿前。
老人家眼眶熬得通红,灰白的发丝又多了几分白。看起来好像又老了几岁。
“妈——”她哽着声喊,心里憋得难受。觉得自己可真是个不肖女。
“四儿啊,你可醒了,你这孩子,你可把妈吓坏了!”
她妈说着就哭了,急急忙忙把小花碗往她面前递,“四儿,这是妈熬的鸡汤,你快喝了。”
郁泉秋皱眉,虚弱道,“妈,我又不是什么贵人,你怎么搞这些东西。咱们家喂的都是抱窝的母鸡,杀了它,明年的小鸡怎么弄?”
“哎,妈心里有数呢,这不是咱们家的东西……四儿你快把这汤喝了啊。”
意识到说漏了嘴,她妈赶紧改口闭口不说了。
郁泉秋却没那么好唬,脸色一变,问道,“不是咱们家的东西?那这是谁家的?”
她妈起先还推脱说是她说错了,但架不住她的再三追问,好容易松口说,“这是隔壁兰医师送过来的。”
果然是她。
郁泉秋听了,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颓丧地躺倒在床上,对着屋顶发呆。
“善文那孩子真是个好的。你病的这两天,每天过来守着你扎针,看我忙不过来的时候还帮我打理打理农活,接送牧牧上学。……她要是个男人,把你交给她我就放心了。”
提到兰善文,她妈话也多起来,碎碎念着兰医师怎么怎么好,外头人怎么怎么夸她。
听在郁泉秋耳朵里,却只记住了一件:她病时,医师一直守在她床前。
原来那女人的影子不是她妈,是兰善文。
想想,她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就像上头批下来的红/头/文/件再怎么多她的工资都不会涨一样。
医师再怎么好,都不会是她的。
她神色慢慢冷淡下来,阻止她妈继续夸医师的行为。“妈你别说了,人家不过是可怜咱们而已。”
“哎你这孩子——”她妈还要出口的话就都堵在喉咙里,看着她,老迈的眼里现出了几分心疼。
走近她床沿,长满茧的手摩挲着她的脸,目光紧紧盯着她不放,试探问说,“四儿啊,你跟妈说说,你是不是真个儿……真个儿想和兰医师过日子?你从小就在这上头倔,妈生的女儿妈自己知道,你就不能人对你好,前头的牧牧爸是,兰医师也是,四儿啊,你也别死心眼儿,他们跟咱们能一样么?”
是啊,她是不能得别人半点好,不然心里骨里念念生生的都是她。
她是真个儿想和兰医师过日子。都想得快要发疯了。
但她能说吗?
先不提说开了这件事兰医师会不会更不理她,就是传了出去,被钢厂里头的人发现了,她们就是再清清白白的,莫多罪名的屎盆子也得不停的往她们身上扣牢了!
她还有老娘,还有个幼年的女儿,天性温柔孝顺的兰医师还有双亲要养,她怎么敢说,怎么能说!
胸口哽了一块血似的,郁泉秋缓缓吐出一口气。
在她老娘紧张的注视下,慢慢笑了,“妈您说什么呢……兰医师不是个女的么,我脑子也不是被烧糊了,怎么会对她有什么想法儿?”
“哎,我就说么,我女儿怎么会不人不妖的看上兰医师了呢,外头的那些人就会乱扯一气。”
听了这话,她妈顿时高兴起来,长满皱纹的脸也花儿似的旋开,慈祥地摸着她头发,道,“四儿啊,你自小就是个省心的,所以妈也不急你会干出什么事儿来,可是四儿啊,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就是为了牧牧也好,也该找个人家了。”
知道女儿不会有这方面的想法儿,老太太也就是随口说一说,就跟口头禅似的说着说着带出来一样。
谁知,往常铁定会一口回绝的郁泉秋,这回子态度却跟日头从西头子出来一样,前后转变得厉害。
竟然主动问她说,“妈,你能帮我找找,有没有什么好的男人,给我介绍么?”
这话把她妈惊了一跳,确信她没被高烧烧坏脑子后,高兴地嘴都合不拢了,把小花碗往她手里一塞,兴冲冲地就要出门。
她赶紧叫住她,“妈,你去哪儿?”
“去找你曹婶子!”她娘笑呵呵地回头说,“她可是咱们这磨子岭嘴皮子最耍呱的,找她,一定能替你寻个好丈夫。”
说完,她就高兴地踏出了门。
老太太一把年纪了,腿脚倒是利索,比年轻人走得都快。一会儿就没得人影了。
看着她妈走了,她才傻呆呆地盯着手里的小花碗发愣。
“妈妈,汤要凉了。”
出神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道黄鹂鸣啼般脆声声的声音。
她抬头,女儿那张被冻得通红的小脸不知什么时候冒在了她炕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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