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妠手下继续按压,口中笑道:“陛下莫要折煞阿妠了,自妾身入宫以来,经常蒙您召见,幸好妃嫔们都大度,不曾说过什么……”
小几上的玉螽斯在灯光下闪着柔和润泽的光芒,映进了她的眼,她的心中突地一动,《毛诗序》中有关螽斯的诗旨解释如流水般在她心头淌过:“《螽斯》,后妃子孙众多也,言若螽斯。不妒忌,则子孙众多也。”
梁妠心中微微一凛:她十二岁入宫,即被封为“美人”,至今已有两年。两年来,皇帝对她甚为敬重爱护,时常召她侍奉,不知不觉间其他人都被冷落。而她心以为喜,竟没有为此进谏过一次,长此下去,只怕会惹来祸事,幸亏今日班始及时送来了玉螽斯提醒她。
梁妠极快地在自己脑中将要说的话过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她直起身子,轻悄地走到皇帝面前,拜倒于地。
皇帝一怔,忙伸手去扶她:“阿妠因何行此大礼?快快起来。”
梁妠却不肯起身,她目光清明地直视皇帝,脸色认真,语调恳切柔和:“皇上请听妾身一言。妾身尝闻:帝王就像温暖的阳光,普照众生方为德,后妃要像螽斯一般,不妒忌、不独占方为义,德义两全,便能子孙众多。若妾身继续独得皇上之宠爱,对后宫来说绝非幸事,请皇上将照耀之恩泽均匀分在所有后妃身上。”
皇帝万万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一时之间感慨良多。就凭大将军的功绩,凭阿妠自身柔和稳重的性子,多宠她一些又有什么呢?别人尚未有怨言,反倒是阿妠自己提出来了。
他扶起梁妠,握着她的手,由衷地说道:“有你这么一位贤德的妃子,是朕的福气。”
皇帝与梁美人相互脉脉对望,殿中的气氛更加温馨。小几上的玉螽斯微微振羽,两只突出的眼晴呆滞地望着这两个人,它似乎在疑惑,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只是一只虫子,竟能牵扯到如此多的大道理。
翌日,永乐宫迎来了一纸诏书,在“美人”之位候了两年的梁妠正式晋为“贵人”。
就在同一日,梁珏再次被阴城召去掬芳阁。
这两日,梁珏都在宽弘楼侧的小屋内无所事事地度过,班始并未叫他做什么事,他也乐得清闲,有时见晋明经过,便会与他对谈几句。
他觉得晋明既是班始的亲随,那么就很有必要刷刷他的好感。
梁珏并不想去见阴城,然而阴城所派来的婢女却说公主相召甚急切,让他一定要过去一趟,而且不会花很多时间。
毕竟对方是公主,梁珏不能违逆太过,于是他便请晋明与自己同去,一俟有什么不对,立刻以“阿六要回宽弘楼服侍郎主”为借口把他捞出来。
“六郎!”立于二楼眺望的阴城公主远远地见梁珏走过来,就欢喜地唤了一声。
梁珏并没有立即上楼,反而停下脚步,立于楼下,一只手微抬斜放于腹部,另一只手负于身后,摆出一个他经常在电视上看到的古装剧的主角装酷的姿势,脸上带着微笑抬起头来,让刘贤看到他完美的侧脸。
急巴巴地送上门会显得掉价,他可是高级商品,得有高级商品的矜持,客户的苦苦追求才能体现他的价值。
刘贤果然被他的故作潇洒给迷住了,提起裙摆,欢快地奔下楼梯,就像一位热情的少女在奔向她的情人。
今天她穿了一件看上去非常清新活泼的嫩绿底散花飞蝶的纹锦裙,然而脸上仍是那套标准三样:八字眉、桃花面和樱桃小嘴。别人是人穿衣,她是衣穿人,那条裙子比她的人要美貌得多。
梁珏尽量不去看她的脸,望着她的裙子,赞叹了一番她的美貌。
刘贤被他哄得非常高兴,迫不及待地牵着梁珏的手和他一起走上二楼的露台。
掬芳阁的露台十分适合观景。稍远处是碧波微漾的圆镜湖,湖上有水鸟扇着雪白羽翼倏忽飞过,更远处可以看到青翠的山林。汉人爱菊,阴城公主尤是。掬芳阁周边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菊花,姹紫嫣红,其中不乏名品,有半红半黄的“二乔”,有红瓣黄端的“赤线金珠”,有内轮花瓣向外乱翻的“泥金九连环”,更有“粉荷”、“草上雪”、“红莲灯”、“紫球”等等。浓郁的花香被日光所蒸,愈发令人嗅之欲醉。
天高云淡,秋风寥阔,阵阵花香暗送,这本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之事,可是梁珏却很想哭。
作者有话要说:
梁妠在史书上得到的评价是“非常贤德”,然而就在她老公(小皇帝刘保)死后,在很长时间内朝政大权都由梁氏独掌,她的兄弟梁冀就是史称“跋扈将军”的那个。后宫有太后梁妠,前朝有梁冀,嗯,他们也没做什么,只是先后扶植起几个小小皇帝,然后嫌他们不听话再一一弄死而已~~
下一章!梁珏在作者菌的迫害下心甘情愿地随班始去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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