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泰公主被这气势一遏,本来充盈身上的勇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能道:“惟愿将军谨记此言,勿负君恩。”
“殿下,先有君不君,才有臣不臣。”杜衡依旧昂着头,慨然道:“君不负臣,臣不负君。”
同泰公主见杜衡与自己针锋相对,毫不退让,不由得更加心酸,朝廷暗弱,竟已失了忠介之臣,而薛承业却是如虎添翼,黯然道:“先生忠于朝廷,却是再好不过了。”
“我为君候帐下,我之所言即君候之所言。”杜衡毫不放松地说道,“字字皆出肺腑,愿陛下勿听谗言,寒重臣之心,此天下万幸,苍生万幸,社稷万幸。”说罢,他就伏地一拜,广袖铺地,如同覆着万里江山。
薛承业并非蠢人,虽则不知如何辩驳,但是听到这里,也是气恼非常,捏紧了拳头跟着杜衡拜下,暗骂这娘们太不省事,竟敢试探老子,皇帝老儿也是一肚子坏水,把女儿都教坏了。
同泰公主见此,再无可言,只能一边拭泪,一边将二人扶了起来,再也无颜久留,立刻告辞了。
等人走了之后,薛承业气冲冲地向一挥拳头,将一边的胡椅砸了个粉碎,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杜衡扶起来,问道:“膝盖疼不疼?”
杜衡拂开了他想要扒自己裤子的手,道:“我没事,唉,只是朝廷已对你起疑。”
薛承业不在意地笑道:“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自从郭令公死后,哪一朝皇帝不会有些奇思妙想。”
杜衡听到这个奇思妙想这个词,险些儿绝倒,笑吟吟地靠在薛承业怀里,道:“你这词用得好,不同流俗。”
“嗯。”薛承业听到这个,喜得低头吻了他的脸颊一下,道:“刚才那个真甜,真的下了黄莲的?”
“除了黄莲,其他都下了。”杜衡道,“我怎要你无缘无故喝苦药。不过最近吃的鹿肉多了,吃些甘草降降火也不错。”
“多来两碗就好了。”
“你真当糖水喝了。”杜衡按着他的肩膀,道,“不过,朝廷连这样的诛心之心都说得出来。只怕是有人生事。”
薛承业不甚在乎地说道:“不过是些文官罢了。”
“文官杀人不用刀。”杜衡道,“想必是些御史,给事中之类的言官,这样吧,想个法子把他们换了就是,只要他们调离中央,就没有说这些话的机会了;然后再换上自己人,让他们为你张目、扬名,乃至游说串联。”
薛承业听到这里,已经是呆了下来,仿佛中,他好想看到了年少之时,亲娘亲爹一起议事的情景,不由得十分感动,一把就将杜衡举了起来,在空中转了一圈,嚷道:“仲平真厉害!我可真是捡到宝了!”
杜衡吓得死死抓住了他的肩膀,笑骂道:“放我下来!”
薛承业道:“我总怕一放开你,你就不见了。”
杜衡听到这个,脸带微红地解释道:“我既端了你家的碗,吃了你家的饭,自然会为你打算的。”
薛承业把人抱在怀里,道:“诶,那好,我们现在去吃饭,我让人备几块鹿肉,烤出来的味道才好。我在范阳的时候,每个秋天都要入山一趟,那时候鹿肉最肥,烤着吃最美。这里的鹿肉,还差些了。”说到最后,他很是遗憾地摇了摇头。
两人正说得起兴,就又有人来报,却是风雨镇镇守的捕快前来请杜衡过堂。薛承业把人放下,闻言一皱眉,就要把人赶出去。杜衡摇了摇头,道:“罢了,无生事端为好。”
“嗯?”薛承业道,“这算什么事端?”
“我虽是布衣,也是良民。”杜衡笑道,“我过堂一趟,说明事实,有什么不应该的。再说,镇守会敢诬赖于我吗?”
“谁敢?!”薛承业倨傲地说了句,“虽在长安,我也不是不敢杀人。”
“诛心杀人,杀人还需诛心的好。”杜衡摇了摇头,道。
薛承业闻言,低头想了一阵,道:“什么意思?”
“唉。”杜衡叹了口气,道:“只要让人心悦诚服,不再反驳,那就胜似杀人了。”
“这可说得儿戏了些。”
“自然还有杀人不用刀的法子。”杜衡像是想到了什么,带笑的脸上也有了几分阴郁,抚着手背上的伤痕,道:“你放心吧。”
“不过你总得吃个饭,明日再出发。”薛承业道,“夜路危险。”
“好。”杜衡道,“让人招呼那位捕快一下吧,摆上一席,也是辛苦他了。”
薛承业道:“就你人好,若是我,性子上来了,直接关到柴房里,冻他一日。”
“难为他有什么用呢?”杜衡道,“给我烤鹿肉吧。”
翌日启程,两人依依不舍地告别过了。杜衡裹着厚厚的斗篷躺在了马车上,只觉马车晃得骨头疼,想要补眠都睡不下去,无所事事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脚,发现上面的肉都是软乎乎的,不由得开始想着要不要每天一早都跟着薛承业起床习武。
但是冬天这么冷,起床好痛苦,薛承业是怎么做到在折腾半夜之后,第二天还老早起来的。杜衡自省了一下,发现自己只是和他一起住了一个月,就被惯得娇弱起来了。
想到这里,他掀起车帘向外一看,想要奋发一下,改乘车为骑马,但是寒风一吹,他又缩回了头,实在太冷了。
经过两天,紧赶慢赶,一行人终于赶到。到了衙门前,一身青衣的捕快客气地跟车内的杜衡说道:“杜先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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