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侠买的是四季花园的第四期,一楼带院,不大,院墙到主体墙才八米。
因为当时原城大部人都还没有从分配房的惯性中走出来,而且单位集资房确实要便宜得多,商品房针对的主要就是暴发户这个市场,而暴发户既然要买,就不能买公众认知中很差的一楼和顶楼。
柳侠来买房的时候,四季花园一期和二期的一楼和顶楼绝大部分还都没卖出去,开发商吸取了教训,从第三期开始,一楼送院子,六楼送阁楼,虽然这两个楼层还是没有其他楼层卖得好,但好歹有人问了,不像之前,销售经理一推荐一楼和六楼,对方就跟受到了奇耻大辱一样。
当然,像柳侠这样直接就是奔着一楼来的,当时真的非常罕见。
现在,柳侠和父亲坐在小院里,眼前是两棵含苞待放的海棠树,外面的公共绿地绿草如茵,香樟树、樱花、小红枫在春风中摇曳,蜜蜂在一片不知名的花中间飞舞,几个老太太推着小孩子在散步。
柳侠看看眯着眼前看海棠花的父亲,心里忽然涌起一个好玩的念头,他趴在躺椅扶手上拍拍柳长青的胳膊:“伯,我是不是可有本身?”
“嗯?”柳长青扭过头,不明所以,他知道,柳侠一直都是觉得自己很废物很没有本事的。
“这是原城哩房子啊。”柳侠嘚瑟地说,“以前,咱来原城搭个车,售票员都嫌咱站哩不对,现在,咱住到原城哩商品房里,可多原城人还为单位一套破集资房争破头咧。”
“哦!你说这呀。”柳长青拍着柳侠的一只手,“就是没这房子,你也可有本事啊孩儿,你将十岁就会独个儿挣钱给猫儿买奶粉,十六七就给比你还大哩孩儿补课挣钱贴补家里,我还没见过比你还能干哩孩儿们。”
柳长青这么一夸,倒让王婆卖瓜的柳侠有点不好意思了,他嘿嘿笑着说:“我比不上俺哥,我光会挣俩小钱,俺哥他们都得管家咧。”
柳长青说:“您几个都是好孩儿,包括您云芝姐玉芝姐,您虽然看上去走哩路不全一样,可一个个都踏实正干,这样就中了。”
柳侠趴在柳长青的胳膊上,翘着嘴角,眯着眼睛看太阳。
爹妈家人没觉得他是变态嫌弃他;柳岸的检查结果正常;所有考过的科目他感觉都很好,平时成绩优秀,还有自己独立完成的数个应用程序加成,肯定能按时毕业。
农场雇佣的两个工人认真负责,已经按照农场往年的模式进行了播种,农场有成熟的销售渠道,不用担心那些农作物卖不出去。
柳侠的嘴角越翘越高,脑袋上忽然挨了轻轻的一巴掌。
“啥事儿恁高兴?”柳长青正微笑着看他。
“嘿嘿,没,没啥事儿。”柳侠笑嘻嘻地垫着下巴颏,反过来问柳长青,“伯,你没搁原城住过都这么遗憾,那,你想出国看看不想?”
柳长青看着他:“哪国?”
“呃——”柳侠有点讪讪的,钻空子偷偷打了个电话,他有点忘乎所以了,“当然是德国了,俺六哥不是老想叫您跟俺妈去看看他搁外头过啥样嘛,俺妈您俩也答应了。”
柳海过完年后不想走,一直拖到二月底,天天哼唧着让柳长青、孙嫦娥和柳长春办个护照,跟他去德国看看;孙嫦娥觉得丹秋怀孕那么辛苦,柳海做为丈夫却不在身边照顾她,实在太不应该,就把柳海硬给赶走了。
柳海离开柳家岭的时候哭得说不出话,柳长青和孙嫦娥就说,让他先回去,等丹秋该生了,瓜瓜也大了些,他们就去德国看他。
柳长青说:“出国恁麻烦,哪是说去就能去哩,再说了,您妈晕车恁厉害,坐飞机还不知成啥样咧。”
柳侠说:“多坐几回就好了,俺妈要是年轻点,叫俺妈学会开车,她就不晕了,可惜……”
柳侠坐直一些,抱紧了柳长青的胳膊。
家里的日子终于好了,不再为钱操心,为粮食揪心,可是父母却老了,那么多好东西,他们都享受不到。
在医院的那些天,他和柳岸说过很多很多话,其中好多就跟这些有关,柳岸说,只要他们肯努力,家里的长辈们就能享受到更多。
柳侠那时候才知道,柳岸为什么坚持要买农场,而不是b城的房子。
因为柳长青说过,计算机不是人们生活的必需品,假如世界发生不好的变化,比如像上世纪六十年代初那样的灾荒,最先被人们抛弃的,就是娱乐和奢侈品等不实用的行业,所以,柳岸要买个能提供人类生存第一需要——粮食——的农场,让家里的老人放心。
当然,柳岸自己也是真心喜欢那个农场。
现在,柳侠特别想让家里人去看看那个农场,看看柳岸希望和他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心情。
不过现在不行,现在,家里人都觉得他和柳岸就是小孩子过家家,只是在做一个新鲜热闹的游戏,现在从他和柳岸嘴里说出来的话,可信度都会被打折扣。
柳长青好像无意识地轻拍着柳侠的手:“是啊,要是再年轻几岁就好了,您妈就能去可多地方看看。”
柳侠觑着父亲的脸,心里十分内疚。
前天下午,他让柳长青给他讲自己和孙嫦娥谈恋爱的故事,只听到柳长青在开城决定参军后打算回家,就睡着了。
昨天他又缠着柳长青讲,柳长青说啥都不肯了。
没理由,就是不肯再说。
太阳虽然温暖,节气却还没到春分,依然是昼短夜长,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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