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有把靠背椅,白砚缓缓坐下。
东晓依然没看他,枯瘦的手指收紧,握住扶手:“可我办不到,因为我想活着重见天日。”
白砚知道段墨初有多么凶残。
静默片刻,他说了句毫无意义,却又必须要说的话,“你受苦了。”
东晓笑了,“我受的苦,你根本没法想象。”
这一笑冷而嘲讽,再不是平常那副灿若朝阳的笑容。
白砚不知道说点什么才合适,这样博大精深的母语,他竟然找不出任何份量足够的宽慰。
东晓似乎也不需要他宽慰,或者说,根本不需要他出声。
再开口时,对他的嘲讽又添了几分嫌恶:“知道我为什么能一个零件都不差地活下来吗?你也想象不到,你想象不到在魔鬼手里苟且偷生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真是毁完了自己的全部坚持和尊严,才办到这一切。我不甘心就这么死。”
东晓越说越急,像是迫不及待地发泄压抑已久的恨意,“到段墨初身边的头几个月,是我难受的时候,我简直没法相信这个世上居然会有这样穷凶恶极的人,他竟然能肆无忌惮地绑架我,把我锁在地下室。你知道连着几个月看不着阳光是什么滋味吗?看不见日出,也看不见日落,时间对我来说只是表盘上的指针和格子,除了段墨初,没有任何人能跟我说话。”
虽然对当时的情境早有想象,可是听见东晓亲口说出来,白砚心脏还是猛地揪成一团,几乎快要透不过气。
只是听着,他就觉得无法忍受,白砚没法想象眼前这个人是怎么撑过来的。
白砚心上像是压了块千钧重的大石,想说点什么,嘴唇动了动,喉头居然没发出一个音节。
东晓用眼角瞟了他一眼,十足不屑地问:“很崩溃,是吧?”
白砚艰难地开口,“后来呢?”
东晓又讥诮地一笑:“我知道他不会轻易放过我,可一直没放弃自救,然后,我见到了仇安平。仇安平也被他控制,却可以在外行走,我动了心思,于是想着,我假装已经被他驯服,是不是可以跟仇安平一样,这样,我至少有了出门的机会。”
说着,饶有兴致地望向他:“对着一个魔鬼演戏,苟且偷生,你知道这是一件多恶心的事吗?”
白砚害怕看见那样的眼神出现在东晓瘦削的面容,这不是东晓应该有的样子,可或许是东晓经历那么多之后、只能有的样子。
可东晓这一次发泄来得很难得,于是,他问:“后来呢?发生了什么?”
“有一晚,段墨初把仇安平带到地下室,上了镣铐。据说是仇安平不听话,跟一老板过从甚密,惹他不高兴了。他用自己的手段‘驯’了仇安平一会儿,接着,哑巴又带下来一个男人。那男人是个大夫,没错,他们当着我的面给仇安平做了阉割手术。”
白砚猝然睁大眼睛,这是他不知道的事,段墨初竟然当着东晓的面阉掉了仇安平。
妈的,这畜生要做什么?
段墨初的目的很简单。
东晓说:“段墨初就是这样的魔鬼,这招算是一箭双雕,是惩罚仇安平,也是杀鸡骇猴,段墨初看出我跟虚与委蛇,过后,问我,还想不想出去演戏。他说,也不是不能放我出去,只要我能做到两件事。当着他的面杀了仇安平,跟仇安平一样被他阉割,这样才能保证我不背叛他。”
“我两样都办不到,所以只能等,只能度日如年地等。仇安平养伤的时候,对我说,段墨初以前也囚禁过其他人,那些人遭他厌弃后也没有一个能活着脱身。”
东晓语速越来越快,呼吸也越来越急促,脸颊晕出不正常的红,看起来像是难以忍受地狱般回忆带来的沉重负荷。
白砚急忙打断道:“你先别说了。”
可东晓用力掀开他的手,“被他囚禁的第三年,我试过逃跑,被弄断了一条腿。之后,被他找蛇头运到了南亚。你不可能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绝望。我熬啊熬啊,一年过去了,又一年过去了,我到现在都弄不清自己是怎么熬到今天的。”
白砚手滞在半空,说不出一个字。
东晓转头看向他,眼光直勾勾地逼视他的眼睛,“所以,白砚,你也不可能明白我有多恨你……当我得知段墨初最初的目标是你,而我之所以成为他手下的目标最初是因为我跟你背影相似。不,起初我也没恨你,只是熬着熬着就没法不恨了。”
“凭什么呢?我在地狱里,你却好生生地在阳光底下当你的影帝。”
白砚垂下眼眸,地毯上繁复的花纹好像能灼伤他的眼,他无话可说。
接着是长久的沉默,房间里一片死寂。
但是,这一阵死寂过去,他搭在大腿的手背突然被一片冰凉覆住了。
那是,东晓枯瘦苍白的手。
他抬起头。
东晓微红的双眼晕出泪光,“可我也知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是,最真挚的朋友,我知道,我失踪后,你是怎样替我奔走的,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我知道你这些年从没放弃我,知道你这些年过得多不容易。”
转瞬,那泪水从东晓眼眶滑落,“理智上说,我都明白,我的遭遇不该怪你,段墨初那个畜生才应该负全责,你只是另外一个受害者,你只不过比我幸运一些而已,那是你应该有的生活。能自由地在阳光下行走,是任何一个没犯罪的人都应该拥有的生活。”
白砚伸手,指腹触到东晓的脸颊,轻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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