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里斯“噢”了一声。
“总之您就安心地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时间一到,会有专人来接您。”秘书说完,就要切断通信。
“等等,”裘里斯喊住他,“能让我见见你的老板吗?”
秘书一愣,哑然失笑:“恐怕不行,他很忙。”
“好吧,”裘里斯点点头,“那你帮我转达吧。”
“……请讲。”
裘里斯把终端在地上放下,自己也席地而坐,对着镜头捋起左边的衣袖。
肌肉健实的小臂上,纹着一枚狼头纹。
“我曾经隶属这个部队,在许多地方和你们有过一面之缘,”裘里斯说,“不过我只是个上尉,籍籍无名,所以你们老板对我应该没什么印象。”
秘书还是眯着眼,但眼神已经不笑了。
“更不用说我现在已经退伍了……”裘里斯说着,话锋一转,“所以你们和我们上级达成的那些协议,约束不到我。”
“……请稍等,”秘书说,“我这就为您转接通话。”
终端的屏幕闪烁了一下,视频通讯的信号跳转,画面中央出现了一张扶手椅;一个男人靠在椅子上,镜头只取到他搁在膝盖上的手掌。
“你不急着回去赛场了吗?”男人问。
“我急啊,”裘里斯说,“但是你们又不会放我走,急有什么用。”
男人在镜头之外哼笑了一声。
“我也不是怕她,也不想为难她,”男人说,“只是这种不懂事的小孩,总得挨几下打,才会知道听话。”
搞了半天,他只是在气自己被养女坑了?
裘里斯吐了口气:“我知道她的想法太天真了——毕竟你的律师团银河系第一,只要不是触动根本的原则问题,什么局势都能反败为胜……不对,你的律师团,根本不会让你陷入败局。”
男人又哼笑了一声。
“所以她想靠着那一点点法律约束力,让你接受她的条件——这比拿奖金买地球还不靠谱,”裘里斯继续说道,“你虽然答应了,大概根本就没当真吧。”
男人“哈哈”大笑起来。
“但我觉得这种天真还蛮可爱的,比说话不算话的大人强多了,”裘里斯说,“可能我也是个天真的人吧,在部队待久了,总被说想法简单,情商太低——哦,拿奖金买地球的主意,是我给她出的,别笑她,笑我吧。”
“大家都在赶时间,有话直说。”男人打断了他的话头。
裘里斯咳嗽了一声:“那我就说了。”
从作用上来讲,他的部队是回收部队的先行军。当一颗星球出现非自然的异变,或者当地政府对内河联邦提出申请的时候,他们就会被派遣,去调查异变产生的原因,同时帮助当地政府维稳。
——这是对外的官方说法。
更深一层的工作,是调查这些异变与格兰伊达之间的联系。
格兰伊达这些年的举动,并不是完全没有留下蛛丝马迹,只是缺乏直接线索和证据,没有办法发动制裁。裘里斯所在的部队,负责的就是收集线索的工作。
虽然他们的直接目标是格兰伊达,然而十有八九,他们会在当地发现某个财团活动的痕迹。
财团方面给出的理由是:正常贸易,物资交流。而裘里斯提交上去的调查结果,又往往在某一层的流程中不见踪影,就像草叶上的露水被阳光蒸发。
“我想那些东西会消失,恰好说明有问题吧?所以我都留了副本,现在也保存得好好的。”裘里斯说。
屏幕上的男人沉默了一会儿。
“你不觉得说出这些之后,我更不能让你走了吗?”他说。
“我当然知道啊,”裘里斯说,“所以我把副本又另存了好几份,出门前设置了定时发送——可能没什么用吧,毕竟你的律师团这么厉害……不过总得试试,万一呢?”
“而且这一次,似乎有格兰伊达那一边,也给你找了点麻烦,”他又补充了一句,“弄不好,要被他们恶人先告状了。”
屏幕上,那双手紧紧握扣,指甲陷入手背,青筋像蚯蚓一样突了出来。又过了片刻,通讯中断,画面闪成一片雪花斑。
裘里斯从地上站起,把终端收进口袋。
几乎同时,他面前的电梯门打开了。
裘里斯拼尽全力地迈开双腿,冲进后台,冲过走廊,上来拦人问话的工作人员都被他抬手推开。决赛已经开始近半小时,不知道进行到了什么阶段。他一步不敢停下,像在月下狂奔的头狼,离开时明明觉得才几步长的路,现在突然远得仿佛通往世界尽头,他怎么跑也跑不到底。
——“让我们恭喜获胜队伍!”
他听见主持人的声音了,远远地从前台传来。
裘里斯猛地刹住脚步,呼吸也被截停。
然后战歌骤然奏起,掌声和欢呼洪亮得要掀翻屋顶。裘里斯只觉得这声音刺耳又烦人,恨不得能有刀把眼下这一刻切开,让这些噪音像脓水一样流个干净。
获胜的是哪一边?为什么不直接公布获胜队伍的名字?!
主持人似乎又说了什么,全被噪音盖过了。裘里斯气得使劲捶了一把墙壁,然后朝着操作室继续奔跑。
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像月光穿透厚重的云层,照亮被重重树影遮盖的湖面。
——“谢谢。”是温软的女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云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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