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年轻而俊美、总是含着忧郁神情的储君,看上去孤高而不近人情,其实很得将士们的爱戴。
没有人是傻瓜,如果不是太子顶住了巨大的压力,怎么可能让荣淇这样一个小女儿担任军队统帅?
如果没有荣淇的慧眼识人,太子的鼎力支持,哪里会有人给他们这些寒门子弟出头的机会和应得的待遇?
他们拥戴荣淇,是因为荣淇能打,而且谋略出众,他们爱戴太子,是因为太子的存在保证了军中的公平。
如果是那些仗着祖宗余荫的权贵,他们会通过自己做文官的父兄亲戚把每一份功劳记在自己的名下,只给他们留一口残羹剩水和做狗的机会。
这样的事发生了太多次啦,以至于每一个“下等人”都清楚的知道。
“小方。”耳边传来低柔的女声,他暗里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抬头挺胸高声回道:“有!”
“不用这么严肃,”荣淇依然手扶在墙头上,半侧过脸来问他,“你想家吗?”
不在战场上时,这位女将军是很好相处的,不迁怒,不多话,为人冷静克制,却又深具领袖风范。
方养性默默的想,其实她和太子千岁有些像,一样的举止端庄,一样的微带忧郁,也难怪军中暗地里流传着一些暧昧的流言,还屡禁不止。
他没立刻回答,而是用了一个反问:“大人想家吗?”他不习惯剖析自己的情感。
想来这位娇生惯养的小姐是想家了吧?
哪知荣淇只是自嘲地笑了笑,薄唇掀起一点儿弧度,轻得像蝴蝶展翼,转瞬就飘散在风里:“想,怎么不想。”
下一句轻柔得像一声叹息:“想又有什么用呢?家……谁知道在哪里。”
“其实有时属下也会想念父母,不打仗的时候,躺在西戎人的帐篷里的时候,晚上睡不着数星星的时候,闷极无聊了,也会想家中在做什么。”他平淡地说道。
荣淇抬手压了下风帽,她的披风是大红色的,风帽也是,在风中烈烈飞舞,衬着她的柳眉凤目,只让方养性想到少年时反复念过的四个字,瑰姿艳逸。
她这个动作真是好看得要人命。
“哦?不想妻儿么?”荣淇微微一笑,也不避大风,黑眼珠斜过来一点,好像一丸黑水银在白水银里流动。
方养性不敢多看,低头说:“属下十七从军,家里只有老父母和长兄,长幼有别,还不曾娶过妻。”
她“唔”了一声,不说话了,又看着远方出神,神情恍惚。
方养性的谈性却被她勾了起来,笑道:“属下家中日前捎来信,说嫂嫂新近终于产下一子。不知大人家里怎么样了?”
“不过是那样,”荣淇笑了笑,“我家中与你们家不同,只是姊妹就有六个,大致年纪相仿的多,万幸赶着年纪都出了阁,没有留成老姑娘。”
“我听人说过,您的亲姐姐做了王妃娘娘,是不是?”他兴致勃勃地问道。
“那是三姐。她是家里的掌上明珠,自幼就不同些。”荣淇拿话敷衍他。
这时不知从城下哪里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琵琶声,有军卒应和着唱道:“琵琶起舞换新声,总是关山旧别情。缭绕边愁听不尽,高高秋月照长城。”
歌声夹杂在风里传来,带着一分苍凉低沉,两人都不禁为曲中的悲凉之意泪下。
“大人,都备好了。”一个形貌清秀的年轻士兵在下面叫道。
荣淇的大红披风在空中扬起又落下,她留下一句:“来了。”话音还未落地,人已飘然远去,真像飞走了一样。
这座新城由荣淇一手筹划建造,建得简陋,不过是一座木头和石头拼起来的城市,只是作为进攻西戎的前站而存在。
城里没有多少居民,只有士兵在此驻扎休整,跟着士兵而来的商人就聚集过来了。
因为城池规划得不太合理,这里实在不是一座宜居的城市。每次看到这座纯军事用城市,荣淇就不禁脸红。
但这座城池的存在是有效的,这样的城市一共建了五座,城里没有什么居民,大部分是士兵。但城市就是城市,再简陋的城市也具有城市的职能。
就是靠着简陋的木石结构的城市,大周把西戎死死封锁在了草原上,步步合围。
而太子急招荣淇回去,就是讨论出兵与西戎进行最后决战的事。
是的,双方决战的时机已经成熟,而且看上去,大周的赢面很大。
*
太子的銮驾依然驻跸在燕城的大都督府里,四周有羽林卫层层护卫。
“恢”的一声,骏马人立而起,马上那美丽的骑手却神色自若,只一拉马缰,便利落地下了马。
值卫的侍卫不禁纷纷拍手叫好。
荣淇笑着拱了拱手,把马鞭扔给上来牵马的马童,问道:“千岁在府里么?”
“在,一早就吩咐我等,说您来了就请您直接进去呢!”左边的侍卫嘴快,忙道。
不是没有人不服气荣淇,但在太子的扈从中,还没有敢下她的脸面。这里人人都知道卫将军是太子倚重的心腹大将,没有人敢那么不识趣儿。
当然,背地里的嘀咕可就管不了了。
他们知道荣淇才华横溢,也敬佩她的百战百胜,但面对一个漂亮的女人时,人们往往就忘了她的杀伤力。
转过游廊,进了厅堂,太子卫昭正在伏案写着什么,神情专注,笔下飞快。
旁边侍立的美人给她使了个眼色,叫她不要打扰卫昭。她根本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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