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那无法自控的怒火像是长夜暖炉的火炭,似明不明地在手炉里长燃,凡是冒犯了一点点那高傲的心思,就要烧得烫手。而偏偏邱灵赋在阿魄身边又是个万事不如他的状态,对阿魄又早已经褪去了那身无辜的伪装,那便像是个刺猬,说一句那杀意就要从眼睛溢出。
但他不过转念一想,又残酷地笑道:“那下次上药,你这止痛的东西就别用了。”
“那便不用了,这东西用多了,伤可好不快。你看看你的腰,是不是比先前还严重些?”
阿魄一说,邱灵赋下意识把注意放在了那腰上,那腰上因为涂了厚厚的止痛药粉,倒是不疼。但邱灵赋立刻想起与那黑衣人打斗时,那人知道自己有伤,专门挑了些刁钻了招式,让邱灵赋腰上被迫承担了更多的压力。自己仗着不疼,回应起那人的剑法倒是从来不顾虑。
阿魄看那邱灵赋的神情,就知道自己是说中了。
他对邱灵赋道:“这屋子下还有几罐粮食,你连同我们带来的烙饼一起,到东边那屋上。那顶端有间隐秘的阁楼,从上边可以观察周围的情况,我们到那里去等衔璧。那段惊蛰也受了点伤,他手下只有孔汀一位高手,也不知他会想些什么法子对付我们。”
邱灵赋听了阿魄的话,难得二话不说低眉顺眼地去照办了。倒不是真看得起阿魄,只是听了阿魄的话,这崇云城、段惊蛰、孔汀、阿魄等,在他心中如同俯视棋盘上的黑白子一般明了。
那段惊蛰虽沉得住气,但哪里是胆小行事的作风?此时那人思虑这样重,一个是因为邱灵赋总能察觉不对劲之处,二便是因为阿魄。
与当世高手一场惊世骇俗的较量后闻名天下之奇侠不胜其数,其武学造诣有目共睹,可阿魄哪里是会与那些无关的高手无端扯上关系的?花朝会偶尔露面也是迫不得已,期间还为了沈骁如外出去寻解药,这样的惊鸿一现,江湖上很快便会把他的名字忘了。
但段惊蛰可不会忘,从紫域一路而来,只要阿魄在,邱灵赋便落不到段惊蛰手中。
两人此时都身负有伤,段惊蛰再沉得住气,也不会放弃这次难得的机会。就像是自己,要不是阿魄说了话,自己就不会放过打听消息的机会。
这么看来,如今静静在一旁守株待兔,倒确实是好办法。
“段惊蛰手中可不止有孔汀一位高手。”邱灵赋忽然道,“我倒是知道他为何刚杀了丁奢,就又找上了青山盟。”
说着便咧嘴眉开眼笑:“哼,这古往今来,替死鬼总不嫌多。”
心中早打好了如意算盘,面上自然明媚。但人到了那一旁屋子的时,邱灵赋脸色却是渐渐黯淡下来,那笑也像是僵在了脸上一般。
阿魄被他背在背上,身体贴着他,也能感受到那人的僵硬。
这屋子从进门起便是透着一股能想到死人与贫穷的霉味,那味道比原来的屋子更让邱灵赋作呕。地上厚厚一层灰尘,踩在上边那灰烟几乎能飞到眼前,脚下甚至能感到那绵软的感觉。
阿魄感受到身下那人脚步僵持了许久,也没迈出下一步,便抓了一缕那人的头发,扫了扫他的脸颊,明知故问:“嗯?怎么了?”
邱灵赋深吸一口气,像是忍着极大的不快,才继续往前走。
要是往日,这人恐怕撒泼打滚着也要换个舒服的地方,可现在就算是有钱也不能花。心中受了多大的委屈,阿魄自然知道。
这上楼时朽木楼梯发出的吱呀声刺耳难听,可邱灵赋才忍下了抱怨的心思,又瞥到楼角里蛛网密布,所走之处还有小虫乱爬躲开的身影。
“那阁楼······”阿魄听邱灵赋开了口,正侧耳倾听,可邱灵赋却未说下去。
阿魄笑道:“怎么?”
“没事。”想来邱灵赋要问的问题早已经知道了答案。
到了二楼,邱灵赋终于懂了那“隐秘的阁楼”所指的是什么。
这二楼极小,邱灵赋伸手便能摸着顶上,更别说是背着个暂时不能动的阿魄,阿魄只能把头垂在他耳边,才能不让自己的背碰到上边。
这里如此拥挤,却放着一床一柜,那柜子后边立着一只破旧的梯子。
背着一个阿魄,邱灵赋艰难地往上走去,那梯子摇摇晃晃,邱灵赋几次以为那梯子要断裂。
上去后便是一个仅有几尺的落脚地,面前有一张木门。
邱灵赋眉头紧蹙,嫌恶道:“这地方本来就小,怎么还弄个门?”
阿魄的气息是压着邱灵赋脸颊吹来的:“你看看便知道。”
邱灵赋看着那木门上千疮百孔,甚至不用手去触碰,直接用脚踢。这门老化严重,不知哪里卡住了,邱灵赋便只能发泄着用了点力再踢了一脚。
喀嚓——
这一脚倒是有劲,那门开了,却是摇晃几下,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可这倒却未真倒在地,因为后边对着门便是一张床,那床也跟着吱呀晃了一下,却是把那门给支撑住了。
原来这地方竟然小到开门便是床,那当然要有一扇门挡着。
“啧啧。”阿魄事不关己地侃道,“你看你这般不轻柔,现在还得收拾——”
砰!
身负奇毒,还被毫无留情摔倒在地。扬起灰尘几尺,阿魄呛得咳了几声,但邱灵赋听得出这几声里还夹杂着恼人的笑,这本该愉悦自己的咳嗽声,听着却像是在嘲弄。
阿魄撑起身子,支起脑袋在地上看他,那笑还留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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