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班台的皮面右侧有一支银光闪闪的签字笔,午后斜阳下,笔上满缀的碎钻火彩炫目,几百个亮面反光点映在墙壁和屋顶上,就像白日里出现了漫天星斗。
汪顾慢慢行至桌前,摇一摇还闪着蓝色感应光的鼠标,显示器上立刻出现了自己建立的电子表格,昨晚走时还没进行排序的部分列表,现已整整齐齐地将1至1055页的文件摘要归拢,一页不落地呈现在自己面前。
最后一行有个算不得错别字的错别字,录入人将简体七敲成了繁体柒。
汪顾的大脑早已停转,视线难以自已地停在那个错误的柒字上。
不知过了多久,一连串剧烈的咳嗽声从卧房方向传来,汪顾眨了眨眼,退开椅子,有些恍惚地往那扇半掩的门内走去——
站在床前,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床上躺着一个陌生人。
咳嗽并没有使那人从梦境中走出,她依旧保持半侧半趴的睡姿,两手紧紧揪着枕头的裙边。窗帘是空茫的海蓝色,不遮阳,嫩黄光线洒在那人苍白的手背上,打亮了稀薄汗水,青瓷明釉般的温润剔透。
是谁?
汪顾望着自己床上的人,心里满是疑问。
那人的头发很长,铺散在象牙白床单上,像一双拥有黑色羽毛的巨大翅膀。
不管是谁,正在做的,一定不是好梦吧?
否则不会将眉头锁得那么深,将下唇咬得发了白,闭着的眼里,也不会接连不断地淌出泪来,浸s-hi了枕头。
刚才那阵咳嗽,是因为这人哭得太深,喘得太急,忍得太尽力吧?
可怜的人,一定是做了很可怕的梦。
汪顾不自觉地伸出手去,并非要唤醒床上的人,她只是想替那人拨开垂在鼻梁上的发丝,不让泪水继续顺着它艰难地滴落。
可她的指尖尚未抵达那人脸旁,那人便结束了唇与齿的战斗,虽然颤抖着,出口仍然是标准得让人联想到李修平的中文发音,“蕴兮...”
这个声音…
当汪顾突然醒觉自己即将碰触到的,是那个令自己抓狂不已的y-in险上司时,师烨裳已睁开了泪意朦胧的双眼。
“蕴…兮…?”
28——四——
“每段j,i,an情,都是上天的恩赐,好好珍惜吧,我亲爱的堂姐。”
汪顾盯着堂妹汪露,恨不能一口把她吞下去,“鬼才和那种妖怪j,i,an情!”不过她倒挺满意自己这句话的。可不是只有鬼才能和妖怪有j,i,an情么?
汪露只比汪顾小一岁,两人的脾气千差万别,却不知怎么地竟能从小玩在一起,小学,初中,高中,大学,两人虽不在同一年级,但总上同一所学校。崇洋拜金的汪顾固然是忙的,忙着研究时尚杂志,忙着学习,忙着赚钱。没有志向的汪露竟也是忙的,忙着搜集同人漫画,忙着恋爱,忙着结婚。汪顾总劝汪露好好工作,汪露总劝汪顾搞搞j,i,an情,所以,汪露有时好好工作,汪顾有时搞搞j,i,an情。
每个礼拜天,汪露都会例行来访,有时让汪顾请吃饭,有时拉汪顾去逛街买东西,有时招呼一大堆人到汪顾家里开牌局,总之就是不会让汪顾闲着过周日,不过今天还好,她自己来了,没打算敲诈汪顾,也没预备要出街买什么东西。两姐妹只是坐在客厅地毯上,看着盗版恐怖片,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一上午的聊天中,汪露朝汪顾倒了好多心事,说完又问汪顾最近有没有什么不顺。
想咱们汪顾,本礼拜可真谓是苦大仇深,听汪露这么问起,便将那些个丢人的事情,只窝了两件,剩下的全一股脑儿抖落出来,笑得汪露差点儿就背过气去。
“得得得,你就自大吧啊!你不想和人家j,i,an情,人家还不想和你j,i,an情呢。少说几亿身家的人,就是真喜欢同x_i,ng,凭什么看上你个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家伙?”汪露煞是一针见血,句句直指汪顾痛处,“你从来也就脑袋瓜子好使,偏偏人家的比你的还灵光,你当自己长得挺美,偏偏人家长得完美,我要是她啊,趁早离你个事儿j-i,ng远远的,省得成天被你这一喝多就张口胡说情话的混账拖累。”她可清楚汪顾那点出息,在对汪顾本人表现完她那发自内心的三分鄙视后,也对汪顾的遭遇表示出意在八卦的七分不解,“说起来,你工作那么多年,大小宴席无数,不是从来都防酒防得挺好吗?哪次也没听说你在公务席上喝醉过呀?怎么这才一星期就倒了两次?”
汪顾正郁闷着呢,搂紧怀里的抱枕,用力吸一口瓶子里的酸n_ai,“公务席都是做过功课的,肚里至少垫着牛n_ai豆浆螺旋藻骇王金樽之类,再不济也会先啃点儿饼干才敢上桌,她清楚这档子事儿的,所以我才说她y-in,”汪顾皱起鼻子咧起嘴,以示其与师烨裳的不共戴天之仇,“y-in得哟,令人发指!头一次她让人一点儿准备也没有地饿了十二个钟,刚上饭桌当头三杯空心酒,接着关灯放狗,连主食也不让吃一口,妹妹,你能耐你不倒?”
可以想见,像师烨裳那号生意场上混出来的人,对酒x_i,ng肯定极有研究,什么酒对什么人,怎么喝,喝到什么时候算好,喝多少会倒,通通摸得j-i,ng透,现在想想,自己这样的小虾米,不过是掌握了一点酒场技巧就想在人家面前班门弄斧,实在失策,为今之计,只能是日后决不和师烨裳出现在同一张酒桌上。
汪露听汪顾这么一说,顿时也觉得师烨裳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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