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有反对,也有应和,不至于争吵,意见却很难统一。
郑和没有马上做出决定,沉吟许久,道:“我等身负皇命,遍访西洋诸国,传达天子之意。此事因岛民而起,被我等所杀,自是应当。然再造杀戮,流传开来,难免引起他国恐惧。”
“依郑公公的意思,莫非就这么算了?”
“不然。”郑和摇头,道,“此地名为爪哇,岛上分有数国。咱家的意思,可另遣人登岛探察实情,待明了白日之事是何因由,再做计较。”
“公公勿怪下官多言,”奉命护卫宝船的金吾卫千户林子宜出言道,“若登岸之人再遇今日之事,该当如何?”
“无碍。”郑和冷笑一声,“将蛮人的尸体堆到一处,不做掩埋,血迹也不必清理,再凶蛮之人,也该知晓利害轻重。”
林千户不再多说,丁千户扶着受伤的左臂,想起孟清和交代寻访岛上华人之事,灵机一动,道:“下官曾听闻,西洋诸岛上多有先宋及元时遗民。”
此言一出,郑和和王景弘同时心头一动,互看一眼,不必丁千户多言,也能猜到他话中未尽的含义。
同为中原之人,自然比岛民可信。
探查情况不论,能寻访到先朝遗民,大小也是件功劳。
况且……郑和微微眯眼,天子明令船队寻访海外无主之地,既有中原之人在此,事情或大有可为。
虽说肩负友好使命,不愿引起其他番邦误会,然今日之事必须找出主使者,讨个说法。
郑和怎么想,其他人并不十分清楚。
但受到某只蝴蝶翅膀的影响,自此时起,历史已悄然发生了改变。
本来 “以和为贵,友谊第一”,实行“金钱外交”的郑和船队,奉行的宗旨变成了“友谊要有,利益更要有,金钱外交照旧,送出去的要加倍赚回来”。
不管爪哇岛上的岛民出于何种原因,何种目的袭击了郑和船队,杀死了船队人员都是不争的事实。
岛上管事的,必须要担起责任,赔礼,赔钱,赔偿土地。
至于被明军料理的岛民,船队上下均表示,此为正当防卫。
死在明军手里的岛民是船队人员的数倍?眼皮一翻,谁让此岛的蛮人如此不自量力,胆大包天,自己找死。
言及此处,不必郑和王景弘出面,甚至不用船队中的文官开口,几个文吏就能驳斥得对方哑口无言。
这就是文明人和野蛮人的区别。
进一步发展大明的文化教育事业,很是必须。
确定了下一步计划,郑和宣布散会。
宝船放下小舟,文武各回各船。
丁千户没急着走,而是将孟清和令他寻药一事禀告了郑和。
临行之前,孟清和告知丁千户,一应行事,皆不必隐瞒。
“适当借助他人之力,未为不可。此为利国利民之事,无不可告人之处。”孟清和能同锦衣卫交朋友,自是以心怀坦荡的形象示人。以他对郑和的了解,听闻此事,郑公公定会第一时间发现其中的关窍。
甭管怎么说,两人也算半个师兄弟,不看僧面看佛面,借着道衍的关系,郑和终究会帮忙。
过了这些年,孟某人不会再试图挣扎费力,和道衍划清界限。知道他和沈瑄的关系之后,永乐帝都没咔嚓了他,叫道衍一声师傅,被灭掉的可能更小。
脑门已经被打上“佞幸”的印子,加盖一个“宦官之友”的大戳,也算不得什么。
事情果如孟清和所料,丁千户道出寻药一事,述说缘由之后,立刻引起了郑和的重视。
“此乃利国之举,咱家定会尽力相助。”
于是乎,被派遣上岸的船队人员和军汉又多了一项任务,寻药。
郑和船队停留在爪哇岛期间,占城王阇耶僧伽跋摩五世派出的使臣队伍抵达了南京。
负责接待外国使臣的鸿胪寺官员很是奇怪,先前一批还没走,又来一批?队伍规模明显扩大不少,这是组队到大明来公费旅游?
心中带着疑问,面上却没有露出分毫,依旧是严格按照规矩和章程办事,安排占城的使臣住进会同馆,一切待遇比照之前的使臣团队,不差分豪。
告状的和报喜的占城人在会同馆汇合,满眼激动的泪水,住在隔壁的安南人顿时压力倍增。
得知大明的船队停靠占城,船队正使同占城王阇耶僧伽跋摩五世进行了友好会谈,还同当地人进行了瓷器和丝绸贸易,却没给安南丁点好处,甚至没有见安南国王和大臣一面,安南使臣连连苦笑。
还有什么可说的,事情明摆着,大明是在敲打安南。
如果识趣,事情尚可以缓和。若再不识趣,就不是漠视冷待,而是军队上门了。
“阮相,这该如何是好?”
听到其他使臣的询问,阮景真只是摇头,一脸的愁容。
大明天子不露面,也不见他们,也传递不出消息,哪怕有再多办法,都是空谈。
唯一的希望,就是胡氏国王立马开窍,放低姿态,按照大明天子的要求做。归还抢占的土地和劫掠的人口,再负荆请罪,主动迎陈氏回国。
产生这个想法,并非阮景真想改换门庭,转投陈王子。
在阮景真看来,经过数年,胡氏已掌握了安南的实权,陈氏王族只剩下陈天平一个,忠心于陈氏的大臣也没剩下几个,单一个裴伯奇,根本起不到多大作用。就算迎陈天平回国登上王位,也完全可以将他架空,成为胡氏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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