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至刚想抽离时,却被程安更紧地拉住了手指:“没关系,我的手很热的!”
可以把温暖传递给他。
“安安,叔叔姓徐,不是许哦。”叫了这么多次叔叔,程锡这才发现程安压根就没把徐至的姓念对。
程安认识的字不太多,这回带他出来看电影,估计连程锡饰演的角色名字都认不了。
程安手一松,徐至正好趁此从衣服内袋里拿了支钢笔和一本很薄的便笺。他半蹲下来,在程安的面前一笔一顿地写下“徐至”二字。
徐至的字苍劲有力,笔锋利落不刻板,给小孩认字用的字体则更是端正,很难看出是在海外生活了十几年、写惯了大篇幅英语的人的字迹。
他偏过头来在程安的注视下写字时,脸部轮廓深邃而迷人。
程锡其实去过徐至家的庭院,中央种着一株上了年岁的腊梅。
春寒料峭时,一树枝芽茂盛分错,生生不息,淡黄小花沁着彻骨幽香。
它花期甚长,徐至却姗姗来迟。
“你想叫我什么就叫什么,多认识一个字也没有坏处。”
徐至在名字上加了拼音,程安小朋友盯着看了五秒钟,然后把那张纸仔细地叠起来放进小荷包里:“我知道啦,我见过这个字,在爸爸的……”
“该检票了,我们走吧,”程锡适时打断,再让这个小屁孩说下去,他可什么底儿都被扒完了。他一时有些窘迫,指着不远处的电影海报道:“电影底下不是会印什么出品人么,徐更的‘徐’就在上面写着呢。”
此地无银三百两。
徐至并不去深想程安没说完的话,他的嘴角似乎是以一个很小的角度上扬,如冻湖开裂,自缝隙中涌出粼粼波光。
竟也觉得他的眉眼间透出一丝不易觉察的温柔。
它转瞬即逝,之后无影无踪。
《世家》是一部抗日年代戏,五岁半的孩子对那个时候没什么概念,也看不出程锡演的陆秉文在其中有多忍辱负重、如履薄冰,却还是皱着一张小脸云里雾里地跟着看。
陆家乃当地名门,这一代的三姐弟皆是人中英杰。
徐更的恋人孟泽在里面饰演程锡的弟弟陆怀信,本是个抛弃了手术刀沉迷风月场的医生,最后在受迫帮敌人治疗时动手脚杀了对方,自己愧于良心选择自杀,一腔热血敢抛洒。
陆秉文永远愁眉深锁,心怀大局,他必须比所有人更狡诈j-i,ng明,才能在与豺狼周旋时全身而退,甚至对入侵者作出反击,捍卫一个世家的尊严。
从一开始的钟鸣鼎食之家,到影片尾声时芳草萋萋、门庭没落。小弟陆怀信化作河边骨,大姐陆攸宁毕竟还有丈夫与子女,陆秉文生来刚强,如今却无比凄凉。
画面越来越灰,让人感到越来越孤独,令人唏嘘。
直到最后,陆秉文与陆攸宁在一片烟雨蒙蒙中向陆怀信的坟冢献花、倒酒。
以花慰亡人,洒酒敬热忱。
一片灰雾中,他们走过被遮掩着的绿水青山。
程锡不负众望,又一次将一个很复杂的角色塑造成功。就连什么也不懂的程安小朋友也被带进了角色,一百一十五分钟时长的电影不吵不闹,没有打瞌睡,出影厅时闷闷不乐,眉头皱成一团。
程安头上的大毛球都耷拉下来了,他这个做爸爸的当然注意到程安情绪不对,他把孩子抱起来:“怎么啦?对爸爸的表演不满意?”
“不是,”程安闷闷道,“爸爸很厉害,我只是觉得那个大哥哥走了,我很难过。”
镜头并没有直接展现陆怀信的死亡,而是以一片短暂的黑幕与一声枪响来宣告结束。但即便如此,孩子的直觉还是隐隐告诉他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你觉得他是好人吗?”程锡帮他理理帽子。
程安没有接触过像是死亡这样的概念,他也不懂什么叫做家国情怀,他只能用最简单的视角去看:“我觉得他既是好人,又是坏人。还有爸爸,你是好人,但也好可怜。”
他原本不指望程安能看出个什么名堂,但没想到他却能用不绝对的眼光去看这里面的人物。
“你理解的对,不过不要再去想啦,”程锡抱着孩子,左右看了一下,“爸爸给你抓娃娃好不好?”
然后又看向徐至:“再稍微等一下。”
徐至不急着走:“去玩吧。”
这个时候玩娃娃机的人不多,程锡把程安小朋友放下来,拿了张纸钞换了游戏币,他儿子总算来了j-i,ng神,在一边打气到:“爸爸加油!”
徐至也站在一边,看他往里面一次又一次地投币,然后夹了个空。
“让我试试。”徐至过去拍拍他的肩。
他微微挽起袖口,手覆上c,ao纵杆,低头问程安:“想要哪一个?”
程安踮脚朝玻璃里面张望,眼睛骨碌碌地转:“我想要那个小兔几!”
“是小兔子,安安。”程锡纠正道。
徐至也是第一次碰这样的机器,他上手很快,第二次投币之后就把程安想要的兔子给捞了上来。
程安小朋友很兴奋地说:“爸爸,我可以让它当小灰猫的朋友吗!”
程锡向徐至解释:“安安有一个很喜欢的灰色猫咪玩偶,是之前拍戏的时候孟泽帮我抓的。”
徐至眉毛微微挑了挑。
那天晚上,程安小朋友的小灰猫收获了很多朋友,以至于“最爱”这个位置被取而代之,从床上移到了床头。
第07章
他们从电影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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