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孔常兴冲冲地回到了孔宅,一俟见了韩端,便连连庆幸:“运气,实在是运气使然。”
眼见孔常神色振奋,韩端便知事情多半是成了,他哈哈一笑,请孔常到上首坐下:“此番辛苦姊夫了。”
孔常端起几上的茶盏一饮而尽,颤动着一脸浓须喜笑颜开地道:“自家兄弟,不必如此见外。”
“果然与我白日时猜测一般无二,孔家不但关张了铜冶,铁冶的规模也缩小了许多,如今尚有熟练工匠三十余人闲置无用,韩家若能尽数买下,价钱只与普通青衣(婢女)等同,若只需少数,却是要重新议价。”
这个价钱低得有些出乎意料,韩端原本以为,孔家就算要转让那些工匠,也应该会喊出一个高价来,谁知却只是与普通青衣相同。
当下一名青衣的市价,比苍头高了将近一半,大约是七到八万钱,而有手艺的冶炼铸造工匠,基本都掌握在世家豪强手里,就是有钱也不容易买到。
因此,韩端只稍稍算了下所需钱帛,便果断地决定下来:“这些人我全都要了!”
有了这批熟练工匠,兰渚山铁冶的规模便能迅速扩大,等到铜冶开张之时,就可以从那边分人过来,立时便能见到成效。
“不过,孔家还有个条件,钱帛要按时价全部换成米粮支付。”
“全部换成粮食?”
韩端对孔家的这个条件感到有点奇怪,两百多万钱,换成粮食就是四五千石,孔家还有自己的田庄,他们屯这么多粮到底是为了什么?
山阴是鱼米之乡,历来就不缺少粮食,若非天灾人祸,根本就不需要大量屯粮。
难道是孔家想要参与粮食买卖?但就算是做买卖,也用不着这般屯粮,粮食屯得多了,同样有很大的风险。
韩端不禁思索起来,但想了半天,却仍然毫无头绪,唯一能想得起来的大事,就是明年广州刺史欧阳纥会造反,朝廷将派沈恪率军平叛,但这事情和孔家根本扯不上干系。
这个时候,就连沈恪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广州平叛呢。
算了,不想他了,不过是四五千石粮食,韩家一年能收粮近十万石,少了这一点也没什么影响。
“姊夫,孔家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可以交易?”
“只要粮食运到孔家,就能把人带走,官府那边的书契也可以随时去更换。”
如今正是最忙的时候,韩家可抽不出人来运粮,韩端微微挺了挺腰,蹙眉问道:“粮食能不能让他们自己派人来运,家里实在是抽不出人来了。”
能够和孔家说成这一桩买卖,孔常也觉得是运气使然,所以孔家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他觉得韩端应当不会拒绝,便替他作主答允了下来,但此刻韩端竟然说家里抽不出人手。
若非想到韩端答应他的事情,他都不想再和韩端说话了。
“用船运能用得了多少人手?”孔常的兴奋之情大为减弱,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事情我已经帮你办成了,至于要怎么做,你自己去想办法。”
“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要是耽误了时日,孔家又反悔的话,你可不能怪到我头上,答应我的事情也得办。”
“姊夫,你这胸怀可不够宽广啊,我不过是想让你问一下,又没说不做这笔交易了。”韩端脸上笑吟吟地说着话,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要到哪儿去找船来运粮了。
一次买到几十名熟练工匠的机会并不多,况且价钱还不贵,要是因为这点小事导致交易不成,到时恐怕就要后悔莫及。
韩家自己有三条船,是平时用来为两个店铺运送货物的,但一条只能装三百来石,而且当下也正忙着从各处田庄往石塘转运粮食,人和船都忙不过来。
若是在平日,要借二十条船都不难,但目前正是收获季节,各家都要用船来运粮,不说别人肯不肯借,就是自己也不好开这个口。
思索了一会,韩端便想到了解决之法,决定去雇用镜湖上的渔船和客船,那些船只虽然小,装载量不足,但胜在数量够多,只要肯出钱,要多少都能雇到。
不过如此一来,就要多出上万钱的费用,韩端一边计算,一边对孔家贪图小利的行为感到不齿,随后便让韩竞立即赶回若耶溪畔的田庄,告知韩钰留下五千石粮来不要送回石塘。
他则和孔常一起,乘坐牛车去了关津外的渡头。
韩端原本嫌牛车缓慢,想步行前往,但孔常却说走路有失风度,非得要坐牛车,引得一路上韩端都在抱怨。
“姊夫,这牛车用于载物倒还不错,但用来乘坐,实在是慢得让人心焦。以我看来,还是用马匹代步较为合适。”
南朝重牛轻马,只要是略有资财的普通百姓,家中都有一驾牛车。
究其原因,主要是南方不产马,马匹都是来自北方,价钱昂贵。
山阴城内就有专门售卖牲畜的市场,其中就有马匹售卖,一匹驾车用的驽马就要两三万钱,若是可用于骑乘作战的好马,往往十万钱都打不住。
相比之下,牛贱而马贵,而且牛比马更容易侍候,此外,就是魏晋时流传下来的风气,崇尚清雅,缓慢且稳当的牛车正合乎人们的这种思想。
即使是有钱的豪强人家,为了附庸风雅,也会选择乘坐牛车而不是马车,直接用马匹代步的更是凤毛麟角。
因此,韩端此话一出,便惹得孔常一阵嗤笑:“你家尚武,乘马代步倒是合乎身份,不过我乃文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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