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稍微想了一会,陶折便同意了韩端的提议,他现在已经是山穷水尽,如果不拼一把,水寨的最终结局只能是散伙,而手下没了人,他和那些卑微得如同狗一样的流民又有什么区别?
“这个世道,都是为了活下去。”韩端给了他一个理解的眼神,然后又好心地为他出主意,“苟神通手下有两千青壮,为确保此次劫粮万无一失,他很可能只留下极少的人在家看守,这就是你们的机会。”
“你可联络各路人马,趁他岛上空虚时占了他的老巢,然后埋伏等候,等他得手运粮回来之时,便突然发动袭击,如此便可最大程度保存你麾下儿郎的性命。”
“此计可行。”陶折点了点头,韩端又道:“还有一计,苟神通一旦得手,回岛之后必然放松警惕,这时便可趁夜摸上岛去,偷了他的老巢,你若要行此计,七郎可为你内应。”
“两条计策仅供参考,具体如何行事,最终还得看你们自己,总之一句话,小心行事!”
陶折愿意去打劫苟神通,韩端立即便答应借给他五百石粮,这点粮食对有两三千人的水寨来说只能是杯水车薪,但已经可以让他们坚持到秋粮收获之后,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五百石粮足有四万余斤,他们几个人自然不可能运得回去,双方约定好明日派船来运粮之后,陶折又连连道谢,然后便带着几名贼人向韩端辞行。
“陶君可有想过,度过这次难关之后,以后要如何度日?”韩端一句话,让已经走了两步的陶折又转过头来,迟疑片刻方才回道:“卑贱之身,能活一日便算一日。”
“至于日后,陶某还真没有想过。”说到此时,陶折拱了拱手,“不知韩郎君可有教我?”
韩端注视着他,缓缓说道:“当今之世,朝廷财匮力尽,税赋沉重,又兼官吏压榨,民不聊生。”
“会稽山上、镜湖之中的各路贼匪,本都是没了生计的百姓,他们所求不过活命,但逃籍从寇,却终究不是长久之策,一旦朝廷财力增长,铲除叛乱,腾出手来,首先要对付的就是你们这些贼匪。”
陶折一干贼人听韩端说得头头是道,俱都连连点头。
这个时代,绝大多数普通百姓目不识丁,有的乡下老百姓一辈子都没走出过居住之地方圆百里,他们整天想的都是如何填饱自己的肚皮,哪谈得上有什么见识?
就连陶折、石宝等贼首,也只不过是比普通贼人多会几手庄稼把式,若真说到眼光见识,就连后世一个初中生都能将他们彻底侃晕,更何况韩端这种摆地摊练出来的嘴皮子?
当然,韩端上下两千年的见识也不是假的,而他所说的这些,也并不是危言耸听,而是确有其事。
陈朝代梁之前,江南刚经历候景之乱,南方的经济和生产受到极为严重的破坏,陈霸先立国之后,任贤用能,政治清明,才使江南的局面慢慢稳定下来。
但好景不长,陈霸先在位三年即病逝,北齐北周趁机攻伐南朝,虽然最终南陈获胜保全了本就不多的领土,但经济却再次遭受到沉重的打击。
随后的陈文帝和陈宣帝也还算贤明,江南比较稳定,没有大的叛乱,但沉疴难起,一时半会之间那儿看得到什么成效?
“朝廷税赋,大半出自三吴,朝廷一旦出兵剿贼,首当其冲的就是三吴之地,我估计,你们的日子也就是这两年了。”
陶折见他说了半天,只说朝廷如今的局势,贼匪们形势如何危急,却半句也没说到如何解决的法子来,心中不由得一阵着急。
韩端向身后的蔡恒使了一个眼色,蔡恒当下会意,他上前两步,对陶折笑道:“陶君身处局中,一叶障目,却不知机会就在眼前。”
陶折疑惑道:“蔡五郎此言何解?”
“人称韩家山阴豪强,但势力却落于四家之后,郎君有意一改当前形势,故欲招揽四方豪杰,陶君何不投身于韩家门下,既能洗去贼名,又可助郎君成就大事。”
“此乃两全其美之事,不知陶君意下如何?”
一旦入了韩家门下,别人便不能再拿“贼寇”来说事,而且再也用不着为了一口吃食风里来雨里去,要说陶折不动心,那肯定是假的。
会稽数万流民,多的是想投身世家豪强门下之人,但世家豪强也不是避难所,若没有一技之长,人家要你何用?
别说当依附农民为主家种地,土地只有那么多,人也是固定的,一个萝卜一个坑,除非某家突然多出大片土地,才会招纳流民,但这种情况一般不会出现。
陶折虽然已经动心,但他却还是有顾虑:“若只陶某孤身一人,自然愿作韩家犬马,但陶某身后还有两千多名儿郎家眷,若丢下他们,实在是于心不忍。”
于心不忍或许有点,但绝不是主要原因,陶折的想法,无非是想带着手下的贼人一起投奔韩家,但他又怕韩家不会白养这么多人,所以才将这个问题提出来,看韩端到底如何应对。
陶折的顾虑,对韩端来说却是一件大好事,他正愁人手不够用呢。
“陶君愿率麾下儿郎投奔于我,我正求之不得。不瞒陶君,我家在兰渚山上有一处矿冶,那儿便能安置数百人,家中明年还会增加田庄,到时若有愿种田的,也能安置一部分。”
“另外,等秋收过后我腾出手来,便去上虞买一片盐场,到时别说两三千人,就是四五千、五六千,也尽都容纳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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