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琮连连写了好几封信,令人快马加鞭送出去,他往常最爱往矮榻上靠的,这会儿却动也不想动。赵宗宁走后,他便靠在高椅上不作声,望着不远处的幔帘出神。
幔帘用的是很轻柔的料子,很轻易便能随风飘荡。
他所置的屋子,一半露天,其中三面均无墙,此时却都蒙上了同样的幔帘。均是妃色的,料子轻柔,薄薄围上一层,光既能全部透进来,又被帘布掩去几分,真正透进来的光是淡水红色的、非常柔和的光。
暧昧而朦胧。
顿时便令这个一半临水,一半在水之上的屋子显得更为曼妙。
赵世碂曾特地提出要与太常寺卿同来此处,怕是正为了找这么个地方,这装扮显然也是特意为之,也难怪赵世碂说要在这儿住上几日。
他方才来时,即便情绪很低沉,看到这样的屋子,还是不免愣了片刻。
这样的颜色,这样的装扮,明显就是为了刻意讨好他的。
赵琮苦笑,原本真能趁着节日也在这儿好好歇息几日,此时倒是白费了孩子的一片苦心。
他眼中的孩子,赵世碂也正忙着。
金明池的热闹散了之后,百姓、官员与宗室纷纷离去,赵世碂打算亲自带人再将城中搜一遍。却不料,他刚出金明池,便瞧见几位他从杭州带来的人在等他,这些人向来是无重要的事儿,绝不来找他,更何况是到金明池找。
他令吉利与吉祥先带人去找,自己则是与那几人一处说话。
其中一人拱手道:“三郎,去西夏的那些人回来了。”
赵世碂示意他继续说。
“他们说,西夏三皇子有亲笔信令他们带给您。”
一听这话,赵世碂也不再犹豫,他骑马先回家看信。
扮作商队去西夏的那些人成功将黄金送予三皇子李凉承,李凉承缺钱缺得很,欣然收下,此时写给所谓商队“主人”的信,赵世碂正看着,也没什么意思,无非便是深表感谢,日后发达了定不忘他云云,还保证要给他多少好处,明显就是想继续伸手要钱。
赵世碂笑,他给啊,只要能把李凉承捏在手上,他愿意给,这是最简便的法子。他将信放下,对去西夏的那批人道:“你们光见了三皇子,可有与大皇子搭上关系?”去一趟西夏路途也算不短,赵世碂自然不浪费任何一个机会,叫他们最后好能一同将大皇子见了。
“郎君放心,大皇子实在是比三皇子还好接触。咱们到西夏之后,花了好大功夫,三皇子才愿见咱们,是以才拖到此时归。三皇子为人十分谨慎,大皇子却不然,我们仅说有宝物上供,他就见了,不过送了一些黄金,他就高兴得很。”
“成,这事儿,你们办得好。歇几日,你们便再去,这次给李凉承送更多。账本子与礼单一定要多备几份,家中也留一份,给洇墨保管。”
“是。”
赵世碂说罢,就匆匆要走,已换了一身寻常碧色衣裳的洇墨走来,迅速问道:“郎君,金明池到底出了甚个事儿?”
“y-in差阳错,赵从德跑了。”
“啊?”洇墨慌道,“可是婢子办错事儿了?”
“不是,你们做得很好。”赵世碂说着,本已走过洇墨,脑中倒还警醒着,他又回过头来对洇墨说,“上回穆扶说叫几个会读书的小子去接近钱商,如何?”
“这个婢子是知道一些的。穆叔走后,常叫婢子去过问的。钱商家中有两位郎君,一位十二,一位十三,都还在读书,是家中请了先生专门讲书的。据闻钱商再忙,每月也要抽几日专门给两位郎君亲自讲课。这两位郎君书读得好,但是被家里拘得紧,难免要偷溜出来玩耍,却又没有银子,于是咱们的人便与他们搭上了话。按他们所说,钱商的儿子很信任其中一位,还邀他去家中做客,怕是很快就能上门了!”
“其余法子呢?这样与钱商结识,也太慢了些。”
洇墨无奈道:“没法子呀,郎君,钱商十分谨慎,轻易不与人来往,人人都道他清廉。他从来不收礼单,节庆礼单也不收,也少与人喝酒,真是只能用这个法子。前些日子,婢子还亲自去盯了呢,他当真毫无错漏。”
“你寻个时候到他家中看看。”
洇墨苦恼:“郎君,他家真不好进,护卫一看就是身手不错的,即便是夜间,院墙上也有人不时巡看。仅靠婢子,真不够,眼下人手也不足。”
赵世碂皱眉,只好道:“你继续盯着,钱商此人,问题极大,万不能错过一丝一毫。”
“是!”
“其余的事等我回来再说。”
“郎君这是要?”
“去寻赵从德。”
赵世碂转身上马便走,他亲自带人又将城中边边角角搜了一遍,还是未搜到,可见赵从德的确已离开东京城。此事十分怪异,他安排了人在人群中故意挑起百姓们的好奇,他搜查途中也问了这几人的话,他们均道赵从德与福禄是被人群给分开的,当时也有其他人在人群中故意挑事。
可他们离得远,也没能发现另一波挑事儿的人是谁。
无论是下手整治孙太后和赵从德,抑或赵琮为了他要保下赵从德,皆是忽然发生的事儿,又是谁能这样灵活地随机应变?
此人定在他们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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