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言传了一个月,徐宴看似没去管,其实私底下有在查流言的源头。
流言蜚语这种东西自来都是三人成虎的。一旦传起来,口口相传的,就很难查到源头。不过这种针对苏毓的阴司,一看就出自后宅女子之手。徐宴怀疑过几个人,尚未有定论。甄婉和芳娘两人,都在其中。如今看甄婉这幅经不起激的样子,就知十之八.九是她。
若非不得已,徐宴是不愿给个未出阁的姑娘难堪的。女儿家的名声重要,有时候害了姑娘家名声,当真会坏人的下半生。况且他也没自认自身出众到叫个勋贵女子不顾名声来为他折腰。今日若非甄婉当众羞辱苏毓的身份,徐宴是决计不会对一个姑娘家如此口出恶言。
徐宴垂眸看了眼苏毓,见她有些神思不属的样子,心里一股火气涌上来。
脾气再好的人,自家妻子被人欺辱也是要怒的。何况徐宴其实并非一个好性儿的人。他只是藏得深,戾气和脾气都藏在心里,面上维持一幅温文尔雅的姿态罢了。
果不然,此时看甄婉一幅泫然欲泣的神情,徐宴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觉得很有几分厌烦。
他淡淡撇开脸,不叫眼中的恶意露出来。鸦羽似的眼睫半遮着眸子,外人根本看不清他眼中神色:“甄姑娘,你若当真感激徐某的救命之恩,就请姑娘你来打搅徐家的平静。”
嗓音也是淡漠的,情绪藏得滴水不漏。
婉仪小媳妇儿躲在苏毓的身后,瞥了一眼不露神色的徐宴,偷偷地咽口水。
旁人都道她胆小,只有亲近之人才知晓,她心细如发。早在见到徐宴第一面时,婉仪便觉得徐宴有着与常人不同的冷漠。外人都道徐宴好脾性,只有她恭恭敬敬的不敢造次。婉仪总觉得徐宴不是个好相与之人,此时看来,她没有看错。
婉仪心中如何想,苏毓不知。她感觉小媳妇儿抓她袖子捏得紧了,以为是今日剑拔弩张的场面吓到她了。一边冷冷注视着眼圈儿已经红了正死死盯着徐宴的甄婉,一边安抚地拍拍她的手。
婉仪挪的离徐宴更远些,心中默默地佩服苏毓。
与此同时,甄婉这般被徐宴当众羞辱,可以说是丢尽了脸面。
她此时又尴尬又伤心。四周议论纷纷的声音让她腿肚子都在抖。说实在的,长这么大,除了那日当街纵马被拉下马丢过人,甄婉还没受过这般欺负。她素来是个心高气傲的,此时一张漂亮的脸涨得通红。耳边议论声越大,且句句正巧戳中了事实。
商贾之人说话难听,偶尔冒出那几句赤.裸裸的言论,差点没叫从未觉得自己有错的甄婉羞愤欲死。
她袖笼里的手攥紧了,紧紧地攥着。手指的指甲根根掐进了手心,看着眼前仙人之姿的徐宴,又觉得十分不甘心。她实在不懂,明明跟苏毓这个童养媳比,无论是出身还是相貌都远胜一筹。她更年轻,更娇俏,凭什么徐宴看不上她?!
“徐宴,我问你,你一定要如此与我说话?”即使是被伤到心了,甄婉还愿意给徐宴最后一次机会。
事实上,虽然一直被徐宴避如蛇蝎,但甄婉却从未觉得徐宴是真的厌恶她。
在她看来,徐宴出身寒门,上无父母亲族照拂,下午兄弟姊妹帮衬。就是一个没权没势的穷酸书生罢了。任何人都是趋利避害的,这是人的本能。哪怕徐宴与旁人不同,他才学出众,注定了前程似锦,但在甄婉看来,也不过比其他读书人更清高更俊美罢了。
她可以接受徐宴的清高,看在徐宴相貌绝佳的份上。清高都在她看来都是徐宴与众不同且格外有趣的品质。但不代表她会相信徐宴真的对她没有心思。读书入仕的这一条路上,不是只有考上科举这一件事的。做官也是要有靠山的,就像她的姑父,靠得就是甄家。
而她,甄婉,是将军府的独女,出身高贵,背后站着的是当朝三品大员。愿意弯下腰去给徐宴一个没有任何帮衬的寒门学子青睐,本身就是十分的屈尊降贵。徐宴嘴上装得再如何清高,心里定然都是盼着她巴上来,享受着她的追逐的。
甄婉不是个怕流言蜚语的性子,亲爹眼皮子底下都敢惹事儿的主儿。到了金陵,脱离长辈的管教,自然更飞扬跋扈肆意妄为。她贪图徐宴的美色,愿意追着徐宴跑。但这都是基于徐宴一定会妥协之上,她放低身段,不代表徐宴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她,还当众羞辱她!
“徐宴!”甄婉面上的神色变了又变,倔强地问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徐宴眼眸渐渐黝黑如墨,面上却维持着冷淡:“甄姑娘厚爱,徐某承受不起。”
一声落地,苏毓若有所思地看向徐宴。徐宴那双眼睛里头卷着的戾气,都快要逃脱浓密眼睫的阻挡冒出来。苏毓身边的小媳妇儿抖了抖,挪得更开了。
甄婉却抿起了嘴角,那双嚣张的凤眼威胁地高挑起来:“你再说一遍。”
徐宴低垂的眼帘缓缓抬起来,黑黝黝的眸子直直地看向了甄婉。别看这徐宴总是一幅万事不上心的冷漠模样,这一双眼睛露出来,野心和戾气便暴露无遗。
甄婉被这冷冽的眼神心口一跳,下意识后退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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