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老人家该有多气恨自己的所作所为?
“徒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墨池撑着残存的几分清明,犹道。
“呵!”那道来自师父的声音在冷笑,“你以为你很有道理?这便是你所谓的情.爱?”
“是!徒儿倾慕她,爱恋她!”墨池昂然道。
“你又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倾慕!”师父的声音陡然凄厉。
墨池的身躯不自控地一抖。师父这一问,不亚于打蛇打七寸。
因着这一问,墨池的心中似有什么牢不可破的东西霍的被利器戳开了一道微不可见的口子,然而就是透过这道小小的口子,潜意识里的一些素日不敢直面的东西,在竭力地挣扎而出……
墨池的脸色狠狠一白,继而泛青。
她在死死压制着那些可怕的念头。
她哑着嗓音,尽力地昂着头,用年轻人才有的骄傲模样,直面来自师父的质疑。
“徒儿自是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倾慕!”她桀骜不羁地回道。
然而,回答她的,只有耳边的风,与浑身的痛。
又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墨池觉最后一线希望也要落空,而她的心即将跌落至万劫不复的时候,那扇紧闭的门,却突的被打开了。
一道熟悉的身影,立在门前,就这么定定地看着跪在地上,快要昏厥的她。
“师父……”墨池喃喃地低唤,她实在是没有更多的力气了。
“冥顽不灵。”最后的最后,她只听到了来自自己师父的这样一句话。
场景又是突变。
一处华丽而不失典雅的大殿中。
这里……
墨池心念电转,突的想起自己似乎在梦中来到过这里。
“燕来宫”三个字,猛然间闯入她的脑中。害得她一个晃神。
墨池抿唇,蹙眉,心中暗道这感觉似乎不大对。
究竟是哪里不对?
她的记忆提醒着她,身处这里,她应该是悲痛欲绝的。可是,现在……心湖如镜、波澜不惊的感觉,又是为什么?
这,是正常的反应吗?
墨池来不及细思这其中的关节,因为她马上便发现了异样——
她被一个人紧紧地搂抱在怀中,是元幼祺!
墨池平静的心湖被蓦地划开了一道涟漪,泛漾开来,有一种叫做“欢喜”的情绪在她的心海徐徐发酵。
然而,她悚然发现,自己开口的声音,竟是那般的虚弱不堪,状似弥留。
“宸……曜……”墨池听到自己说道。
“在!在的!”她听到元幼祺急声答道。
接着,从那只宝蓝色的荷包里掏出的羊脂玉牌,被元幼祺塞在了她的手中。
触感柔滑细腻,着实是块好玉。上面还刻着“宸曜”两枚字。
墨池神情恍惚,为那还是崭新的荷包,为那荷包里装着的物事。
明明,她记得,那荷包是半旧的,而那里面装的是……
生命在快速地流逝,来不及追悔。
我是要死了吗?墨池在心里问自己。
如果生命重来一次,自己又会如何过活?
墨池再问自己。
最后,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对元幼祺说着:“好……你……很……好……”
断断续续,不成句。
然而,她心里是清楚的:眼前的这个人,无论她是寻常皇子,还是至尊的天子,她都很好。好得让人没法不去爱上她。
最后的最后,墨池感知到了自己的灵魂出了窍。
她听到了来自师妹的那一声“师姐,往生无量”。
她能够往生吗?残留下这具r_ou_.身?
墨池的灵魂飘浮在大殿之上,她看到自己的身体,还被元幼祺抱在怀中,不肯放手。
墨池的心脏骤然缩紧,痛,刻骨的痛意。
一个没了身体的灵魂,竟然也会觉得痛?
她的灵魂倏地张大了眼睛——
因为她看到,那具残躯突然被莫名的白光所笼罩。接着,便消失不见了!
墨池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得久久反应不过来。
然而,还有更让她震动的。
她看到了,元幼祺的头发,墨色的鸦发,倏忽间化作了白雪。
一夜白头!
因着自己的逝去,一夜白头!
那人,她才十六岁啊!
怎会如此!
墨池的灵魂战栗,惊恐,疼惜,难过……种种情绪交织在了一处,令她无法承受。
耳边轰然作响。
时空,景物,面孔……在飞一般地向后撤。
她像是在无尽的时间中向前急飞。
也许是刹那,也许是许久,她忽的撞到了什么,她惊醒了。
惊醒前的最后一刻,师父的声音,如洪钟大吕——
“再世为人,映儿,你可明白了?”
再世……为人!
墨池猛地睁开眼睛。
“阿蘅!你醒了!”入目处,是元幼祺欣喜的脸。
庆幸的是,还活着,终又回到了现实之中。墨池欣慰地想。
因为,现实中,有元幼祺在。
这般想着,墨池的鼻腔一酸。
她不顾身上的伤口和痛意,向元幼祺张开手臂去。
“抱着我!”她说。
☆、第一百六十六章
“抱着我。”墨池向元幼祺张开了手臂, 脸上挂着慵懒与俏皮。
元幼祺见到墨池醒来的欣喜, 登时化作了呆滞得反应不及。
“阿——”
她刚说了一个字, 赶紧闭嘴。
墨池是墨池, 她没有阿蘅的记忆,可不能再情不自禁地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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