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明白。”
事实上,灵幻相谈所绝不是我的第一选择。
姑且不论十年是否足够人面目全非,我也并不想把老同学卷入一摊破事,但寻摸一圈下来,我不由感叹业界凋零,竟只能挑拣出三俩歪瓜裂枣,灵幻已是其中最模样齐整的。这行业的断层大致发生在五、六年前,联系起灵幻家那位,我便有了个模糊的猜想。这样一来,我也就不指望灵幻真能出什么大力,只要他丈夫肯动手干活,我这边能交差便是,再进一步,就称得上不仁不智。
因此,起初我并未认真想过灵幻会主动找上门来。我以为他能从我的语焉不详中明白,这件事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但显然我是期望太高了。从我所在的十七层往下望,隔着层层玻璃地板,我也能将一楼一派兵荒马乱瞧得清清楚楚。为防他们真被打将出去,我主动请缨,接手了安保队的工作。
我把他们领去公司旁的星巴克,就前台小姐看我的神色,瞧影山的模样,今年之内我大概是没希望约她出去了。
“灵幻。”我厉声道:“你不能就那么带他走进来!”
“怎么?”灵幻一脸无辜:“你不来点喝的吗?”
我揉着太阳穴:“不,谢谢。你随意。”我呻吟一声,希望他不要点了猫屎咖啡再要一罐原装咖啡豆。出来得匆忙,我身上只有几张零钞,而我没有使用任何支付软件的习惯。
影山局促地站着,鞋尖向门口侧了些:“我可以——”
“你坐下,游佐可是超能力者呢。”灵幻说。
看着西装革履的影山茂夫就这么乖乖坐下,我感觉十分新奇。我身边曾充斥了因为是,而自以为对旁人呼来喝去才是应当的家伙,也不乏因为是o,而只敢温柔和婉的谦谦之人,更不缺因为是beta,凡事都只露出畏葸且渴望眼神的角色。兴许正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到头来,与灵幻在一起的正是与他十分相似之人。
“你没什么要说的?”灵幻说。他深深陷在沙发里,双肘撑在扶手上,两腿矜持地交叠。他皱着眉,脸上也没有笑容。我想他是没拿我当委托人了。
这就有些不好办了。我说:“……我只是觉得没必要到处嚷嚷自己有特异功能。”
灵幻扬一扬眉。
我想我是有些不知所措。对待超能力者——不,对待小孩和成人,灵幻的态度一向差很多。这个双标党。
灵幻抱起双臂:“你还没说我们怎么就不能进了呢。”
“你们没有员工证件,本来就不能进——你们也没有参观许可。”我说:“不,我不会给你们弄的。这和恶灵有什么关系?”
“我得弄明白是不是委托人的竞争对手下的手。”灵幻理直气壮:“这难道不是最基本的调查?”
“你们可以问我。”
“你是你老板肚子里的蛔虫?不,谢谢,我肯定我曾经的同桌不是一条蚯蚓。
“哈哈,非常好笑。”瞅着灵幻一闪而过的得意神色,我意识到刚刚他给我下了套。我摊开双手,靠进椅背:“好了,现在你知道你的委托人是谁了。何不google一下?股票比我们高的,他都和他们有仇,完全的私人恩怨。”
“你还没说为什么龙套不能进。”灵幻说。
“你们没有参观许可。”我说。
“不,你说的是‘你不能就那么带他走进来’!”他惟妙惟肖地学着我的口吻:“所以呢?我可以进?不‘那么’的话他也可以进?还是说重点在于我们不该‘走’进来?贵公司偏爱奔驰、宝马还是拖拉机?”
我苦笑:“你还是爱抓别人话里的小辫子。”
“细节决定成败。”
“灵幻。”我说:“请你稍微考虑一下,你身边这位,曾弄出了什么大麻烦。”
灵幻的脸色沉下来:“游佐。”
我举起双手:“我知道你不会意识到!对你来说,abo序列根本无关紧要!但你这样的人是少数,灵幻。而他——”我狠狠地瞪了影山一眼:“由于和你在一起,他也认为这东西无关紧要。”
“它本来就无关紧要。”灵幻说。
“那只是对你而言。”我揉了揉眉头:“所幸我们公司有很多beta。但我们同样也有很多a!尤其是在一楼这种门面和接待的地方!他就那么走进来!亏我当时还以为是示威——不,没什么——你根本毫无意识!收收你的信息素!”我做了个下压的动作:“你是想来踢馆吗?”
“……影响真的有那么大?”灵幻迟疑道。
“没错。”我疲惫地说:“这就是为什么和明制药致力于开发抑制剂,它能有效降低这种情况的影响,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让那些a可以参与需要信息素中立的工作。我们在促进性别平等。而成就这事业的前提是我们能完美完成自己的工作——完美的前提是不会有突如其来的信息素让所有人都差点发疯。”
影山低下头:“……我很抱歉。”
“你只是有点紧张。是我没考虑到这个情况。”灵幻说。
我点点头:“这确实是灵幻的责任。雇佣者责任,记得吗?”
灵幻笑起来。
“如果你们真的要问什么,麻烦事先联系我——名片的作用就是这个。我真的想解决掉这个麻烦,不用担心我不合作。”我站起来:“我还要回去上班,你们可以喝完咖啡、四处逛逛,我们可以之后去喝一杯。”
从影山看我的眼神中,我明白他完全不相信我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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