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明天我自己去好了。”
任母陷在回忆般点点头,任泽觉得她肯定是又想起他爸了,最后只得往他妈碗里夹了一大块排骨,“妈妈,吃这个。”
“好,好好。”
清晨7点,安城下了场小雨,被评为幸福感城市最重要的指标之一,自然是宜居,冬暖夏凉,四季花开的安城无疑值得许多向往田园生活的都市人趋之若鹜,自从那次突发地震过后,安城建设的也越发环保绿色,房屋建筑不再是那种千篇一律的钢筋水泥房,而是因地制宜建设起了复古风。
小雨落下,泥土散发着青草的清新,空气里是花果香,每个人身上自然而然带着清爽的风,远处似乎还能听见风铃声动。
任泽捧着一把白色的菊花顺着阶梯走到了公墓,现在不是清明节,所以扫墓的人很少很少,依稀看到几个穿着黑衣打着黑伞的人在墓地里徘徊,大概也是来悼念亲友的。
沿着青石板路走到一座不高不低地墓地旁,大理石被雨水洗刷一遍之后,像是附着着一层薄薄的水膜,倒映着任泽的身影,他小心地把菊花放在墓碑前,伸手拔掉了墓碑边缘的几棵小草。
看着墓碑上那张小小的照片,他的父亲一直在对他微笑,和当年一样,他被埋在废墟之下,他的父亲也是一边笑着安慰他没事,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哭呢?
小任泽哽咽道,“爸爸,你要快点回来。”
“好,爸爸一定马上回来救你。”
那年七点八级大地震,那年他十岁,那时他正在教室里望着窗外的操场发呆,想着下课要去哪里玩。
突然地面开始发抖,整栋教学楼也开始发抖,桌子椅子开始震动的移动,任泽望着桌面上一直抖动不停的铅笔很好奇,只听见任课老师声嘶力竭地喊,“同学们,地震了,赶紧跑!”
他懵懂地跟着一群学生往前跑,快要跑完的时候,他回头望了一眼,大楼就像积木被拔掉一块一样轰然倒塌,他好像看见有血浆爆发出来,他的老师没出来,那是他第一次看见鲜血,红色的阴影洒满了那个夏天。
任泽摸着墓碑,手指摩擦着大理石的纹路,像是握着他父亲的手,他的父亲的手有很多老茧,那是技术工人长年累月下的记录,很粗糙,摸起来像是被啮齿类草叶切割的感觉。
那年被埋在废墟下有很多他的同学,他哭着喊他爸爸不要走,最后他的爸爸笑着和他说会回来,他知道其实他的爸爸是去救其他人了,他一直是英雄,即使他的父亲是最后一个来救他的。
“爸爸,你看我,我很听话的,我不哭。”
他记得他父亲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握着他的手,微笑着眼里带着泪花,“爸爸来了。”
救援本应该是很顺利地,但是没想到他被压的那个角落还有一个小女孩,缩在木桌下瑟瑟发抖,一声不吭,最后才知道那小女孩是个哑巴。
一根巨大的柱子正压在那桌木桌上,桌子四条腿被压折了一半,像是一个跪在地上的人,岌岌可危仿佛随时可能倒塌把那朵娇小的花给压成尘埃。
“我把柱子扛起来,你们赶紧救人!”他听到他爸爸果断地说。
从黄昏到黑夜,任泽第一次知道原来他的父亲是一个巨人,一个可以扛起两条生命的巨人,上百斤中的柱子扛在他肩上,像是扛着一个麻袋一样,任泽觉得应该不费劲吧,因为他的父亲从始至终都在对他笑,笑得很轻松,直到最后倒下的时候依然保持着轻松的笑容。
如果没有余震,如果不是为了救他,任泽想过很多如果,最后不了了之,谁也不知道未来发生什么,正如那场地震来得如此莫名。
任泽抬头望了望天空,雨后的天际很蓝,很蓝,就像那年那天的天空一样,本该充满着阳光般的欢声笑语,最后却残留下哭泣与自责。
“爸,我要走了,我会好好照顾妈的,你放心!”
任泽捏了捏拳头,像当年一样,他的父亲对着他捏拳头说,“别怕,爸爸来救你!”
回去的路上,雨似乎下得更大了一点,任泽撑起伞往原路回去,空旷寂寥的墓地前已经空无一人,方才几个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了,任泽又抬头回望了一眼,不远处一个墓碑前似乎立着一个全身黑衣的少年。
他面前的墓碑很矮,就算是蹲下来也无法齐平,那个少年个子不算高,所以立在墓碑前,任泽一眼便望见了,雨下得有些大,那黑衣少年没有撑伞,走神一样对着面前的墓碑发呆。
雨滴顺着伞缘滴落在任泽手臂上,很大一颗,啪嗒一声打在手上还有的冰凉疼痛,他朝着那个少年的方向走去,一步一步走得很小心很轻声,来这里的人一般不喜欢被人打扰,直到走到近前,那黑衣少年依旧一动不动,只是低着头对着眼前低矮的墓碑出神。
任泽一怔,随即又扫了一样那个墓碑,那是一块无字碑。
正吃惊于眼前的墓碑时,少年忽然转头看向他,任泽手一抖,雨伞差点掉地上,看到那张脸,他心下的惊骇已经超过了这块无字碑了。
周然!
居然是他!
周然似乎也有点惊讶,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诧,不过随即又恢复正常,歪着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任泽。
任泽略尴尬,“怎么是你?”
周然点头。
任泽走上前在他头顶撑起雨伞,两个人一把伞很拥挤,冰凉的雨滴打在任泽的肩头,他只好又往周然身边凑了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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