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全?”听到喊声,刘錡侧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就见到李全正向他走来。
“你来这里吃酒?”刘錡疑惑地问道。现在是午时正,可没到下班的时候,在官衙里面不干活是一回事,跑出来吃酒可就是另一回事了;又不是刚刚从怛罗斯撤回碎叶镇的那两日。
“我不是来吃酒的。”李全在他面前站定,待气息平稳后说道:“我是来告诉你一声,岑公见了嗢鹿州都督府张别驾,向他反复恳请,又告诉了他你也是读书人本就不应为士卒;张别驾最终答应……”
“答应脱我军籍了?”刘錡略带兴奋地抢在李全说完前插嘴道。
“张别驾没答应脱去你的军籍,但答应亲自考察你一番,只要你确实读书识字,就让你做功曹参军事佐史;虽仍是军籍,但也不是士卒了。”李全说着,又开玩笑道:“这下子你和我一样,也是佐史了。”
“真是太好了!”刘錡忍不住叫嚷道。这个结果是他想达到的最好结果。他不想现下就跟随岑参去中原,但不去中原留在安西就得找差事养活自己,还有什么差事比官府的饭碗在酒肆门前说了几句话,李全道:“不和你说了,我得回衙门了。”
“晚上我请你吃酒。”刘錡忙道。
“不必,晚上我还有事,没有空闲;况且你的钱得来不易,不要随便花光了。”
李全顿了顿又道:“不过你得请岑公吃酒。他这两日为你的事反复奔走,不论如何,你要聊表心意。只是今晚岑公也没有空闲。”
“岑公和你都没有空闲?”刘錡问道。虽说两个人都有事忙很正常,但他还是感觉到他们是因为公事没有空闲,而且是同一件公事。
“哎,高节度使终于放弃再次攻打怛罗斯的打算了。”李全叹了口气,说道。
“这难道不是好事?大食人不好对付,不再和他们打仗对安西大都护府上上下下都是好事吧。”
“对旁人是好事,对高节度使不是好事。高节度使放弃再战,就是承认了此战失败,只能上奏请罪;而一旦上奏请罪,他必定不能继续担任安西副大都护、安西节度使,即使不被罢黜,也要调往它处为官。”
“高节度使这些年在安西打了许多胜仗,才败了一次就会被罢黜?”刘錡其实在前日听岑参说高仙芝即将去职时就十分不解。胜败乃兵家常事,才败了一次就要调职甚至罢黜,未免太苛刻了些。
“你不懂。”李全道。高仙芝少年时就随长辈来到碛西,之后一直在安西(大)都护府为将,在本地可谓是树大根深。当今圣上早就想把他调为它职,比如说河西节度使兼任武威太守;只是高仙芝自己不愿,圣上又担心引得安西不稳,所以暂时没有这样做。但高仙芝请罪的折子一上,朝中关系亲近的人也无法再为他说话,圣上就能或罢或贬,任意处置他了。
可这话也不好对刘錡说,李全只能打个哈哈,装作自己也不明白缘故的样子将刘錡的问题含混过去,才继续说道:“高节度使即将去职,心里肯定不高兴;依照往日的做派,多半会对各衙门办的差事挑刺,罢黜几人。谁也不愿意被罢黜,这几日就只能更加认真地办差了。”
“那我是否应当主动去拜见张别驾?”刘錡又问。
“不必,张别驾这几日忙得很,没空见你。你等着他主动召你,或回到嗢鹿州后再求见。”李全道。
“不多说了,我回去了。”李全说完这话,与刘錡告别,返回官衙。
“他刚才和你说了甚话?”李全离开后,张浒才走过来问道。
“他说岑公今日见了嗢鹿州都督府的张别驾,虽然张别驾不答应脱去侄儿的军籍,但愿意让我做都督府功曹参军事佐史,只要我真的识字。”刘錡笑道。
“这可真是太好了!”张浒顿时就大笑起来。“我就说嘛,岑书记好歹是节度使的幕僚,不至于连给你安排一个小官吏都做不到。”
“以后你就是咱们嗢鹿州的官了,可要好好做官,争取早日升大官。等回去了,也让我的俩儿子读书,将来跟着你。”
听着张浒这与前日别无二致,但与一个时辰前完全不同的话语,刘錡也不知该说啥好,只能尴尬地笑几声,说道:“先回去睡觉吧。”
“睡啥觉啊,接着吃酒!”张浒道。
“张叔,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面对类似于‘睡你麻痹起来嗨’、且与自己不久前完全相反的话,刘錡实在忍无可忍,不得不反驳道。
“啊,是嘛?”张浒摸着脑袋笑道:“我刚才好像确实不是这么说的。那就先回去睡觉。”
‘到底谁是长辈啊!怎么画风忽然从沉稳可靠的中年大叔变成了老小孩?从大头兵变成小吏,还不是他和他儿子,就这么让人高兴?’刘錡想不明白,也干脆不想了,掉头向军营走去。张浒赶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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