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刚松一口气,撑开的伞里被更猛烈的风卷着往江里走,凌长意把她的鞋放在一旁,腰上卡着铁链要把黑伞收起来。
谁都没想到,他靠着的那头、本该深深钻进石柱里的铁链条突然断了,下面那道链条又只堪堪落在凌长意腿边,他来不及,也根本无从借力!
陈怡茹尖声喊:“凌哥哥——”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被黑伞带着落进江水里。
第44章回家
江水迅速淹过凌长意全身,裹挟着细碎的气泡拥着他一个劲往水里拽,像个蛮横不讲理的孩子非要搂紧自己心爱的玩具。
有一瞬间,他恍然以为自己重新回到多年前的深夜,水也是一样能冷到人心坎里,一样纵容他一意孤行,手起刀落给自己一个了结。
是回去了吗?还是……其实我从没有自里面走出来过?房间里的大书柜、常坐的五路公交车、五中的校舍桌椅、妈妈微弯的眉眼、徐凯鬼画符一样的教案、程小雨的后脑勺、和同桌没完没了的废话。
还有纪回川,我的弟弟……纪回川。
那些本该清晰的人和事倏忽远去,一个接一个地面目模糊起来,像是从不曾发生过似的。
对啊,本该是这样的,这是他偷来的半年,怎么就糊里糊涂当成了现实?
寒江水冷,携着凌长意往江心的方向推搡,暴雨噼里啪啦砸落在江面和他的脸上,额发湿漉漉地纠缠在一起。他抱臂打了个寒颤,在浸骨的江水中无法抑制地浑身发抖。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空坪处聚集起一拨人,不知在冲谁大呼小叫地招着手,他模模糊糊地心想:他们在喊谁?和我……有关系吗?
没完没了的雨声不停地往耳朵里钻,他压根听不清远处那片嘈杂人声。
身上的衣服都吸饱了水将他往下拽,江水几次淹过他的头顶,凌长意往外吐气时,无意中呛了口水,好不容易维持的平衡顷刻间乱了,他半掩着鼻子止不住地咳嗽,慌乱间却吸入更多水往肺里带。
江岸边陈怡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紧紧拽住出警警察的裤腿,惊惶喊道:“你们……呜呜……你们快救凌哥哥起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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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纪云泉下了凌志轩的车,他们对视一眼,彼此都做好了彻底一拍两散的准备。就算心里指不定怎么辱骂跟前这位前任,面上却依旧微笑着,维持了成年人最后的体面。
瓢泼大雨下个不停,她站在家门口,从挎包里拿出钥匙,正要开门,外头“轰”地一声炸雷巨响,钥匙没拿稳落在地面上,她心上重重一跳,没来由地慌乱起来。
没等她弯腰把钥匙捡起来,手机铃声在空荡的楼道里响了起来。
电话那头问:“请问你是凌……”
纪云泉愕然睁大了眼睛,她强撑着听完,回复道:“我马上赶过来。”随即像是脱力般靠在大门上,两手痉挛似的颤动起来。
她头上还挂着年节时他们一起贴的福字春联,这才过了二十天,还跟新的一样,仍是喜庆的红。
那个时候凌长意不乐意贴,满脸不耐烦。
其实一直都这样,人人都艳羡她的大儿子聪明又懂事,只有亲妈才觉察得出来,那些少年人会有的脾气和性子他一样都没缺,就是藏得好不让人瞧见而已,跟只狐狸似的。
他那么懒,那么聪明一个孩子,遇到危险就该躲远一些啊,怎么会撞见这种事呢!
纪云泉仓皇往楼下跑,她眼圈一红,猝然落下泪来。
谁都没有想到,元宵佳节前的一个晚上,凌长意是在重症监护室里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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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开学,徐凯闲得没事干就想折腾学生,他在班群里动动手指@全体成员——假期日常安排表都给我准备好啊,丢了的那些人日记可以提前开始写了,省的明天开学补交不上来。
除了平时就比较活跃的几个女生应了句好,其他人压根没空搭理他——都临时抱佛脚疯狂赶作业呢。
都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徐凯自然明白这会儿小兔崽子们都在忙什么,正想着挨个问候一下他们的作业进度,一个来电打了过来,他看到屏幕上那个名字,不由愣住。
南方河多水多,“珍爱生命、远离江河湖泊”的保证书一年得签好几份,就算是这样,溺亡事件仍旧每年时有发生,像是引人贪凉下水的闷热夏季、还有那些从来都不知道“危险”两个字怎么写的小学生们……
可谁都没想到,意外坠江溺水会发生在这样一个春寒料峭的季节,落在一个还有半年就要上考场的高三学生头上。
徐凯惊得差点没跳起来,好在纪云泉告诉他情况不算严重,今天上午就从icu转到普通病房。
普通人对icu多少带点恐惧心理,可能是听出来他的后怕,那边纪云泉竟然出声安慰他:“徐老师不用太担心,医生说他是轻度的吸入式肺炎,现在还有些发烧和咳嗽,要再住院观察几天,过段时间好全了又能活蹦乱跳地回去上课了。”
徐凯便接话笑道:“凌长意这人蔫坏,可不是活蹦乱跳那种人。”
电话那头传来医护人员的叫号声,说了没几句,纪云泉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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