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后头一遭上朝,皇帝陛下满目喜气,即便是新入宫的小宫女都真真见到了。底下就近且相熟的朝臣不着痕迹地互递个眼色,随即恭敬跪首高呼万岁。
凌晟这一日难得地和颜悦色,语调里轻扬了三两份宽和笑意。即便是在听闻御史转呈的渝州等地盗匪猖獗这一拂逆圣意的奏报时,凌晟只不过沉默片刻,开金口急召渝州知州上京。
散朝,恭送走皇帝陛下,朝臣三三两两凑到一处,踏出宫门,间或私语。
吏部尚书凑到方才上报的御史大人跟前通气,被耿直老御史呛红了脸……
宗室皇亲凑到一处闲谈小皇帝愈发沉稳,空口感叹“人逢喜事精神爽”……
不单如此,私下里,利益相关的小集团迅速聚拢。
不出几日,以赏秋为由,户部尚书周航私邀朝中好友游湖泛舟。驸马史岩、成安侯,京兆尹赵秋生一行人均在受邀名单之列。
歌舞升平后,遣散众人,周航端正神色,转述近日密探接连送达的渝州的消息。
周航神色严峻地简言传达,闻之,众人多是焦急或惊慌,再观史岩,他们的主心骨驸马爷,反而是徐徐饮着茶,对身旁妙容妩媚的斟酒侍女不屑一顾。
“爷,您倒是给句话啊!”周航满心焦灼,终究是忍不住开口。
“周大人无须担心,”察言观色过后,赵秋生清清嗓子,朝向上首位置恭敬一揖,“驸马爷英明神武,自然有万全之策,即便是那蛮荒之地起了火,火也烧不到中原来,更无须忧心在场你我。”
众人开窍似的,纷纷附和。
周航眼前一亮,侧身向上首位恭维道:“臣下等愚笨,还请爷明示。”
史岩不慌不忙放下茶盏,摆手遣退身侧碍眼的人,等眼耳清净了才道:“善用前法。”
仅此四字。堂下之人无不顿悟称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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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府邸堆积着低迷,连带着萧婧依也略去了日照当空转醒的悠闲日子,一日比一日起得早。
是日,赶个大早踏出房门的人,破天荒地没在那人院中寻到闻鸡起舞的勤勉人儿,几经询问,才赶到那人早起直奔的书房去。
萧婧依入门时,就见素白身影俯身案前,咬笔杆踌躇不定的怪样子,萧姑娘轻手轻脚上前去,为她与自己各自添了茶,坐到一旁软塌上去打盹。
小狐狸合起眼帘,一双大眼灵动打转。她方才可是瞥到那人奋笔疾书的文,该是上奏的奏疏……而且她还看到诸如“秋收”、“北境”之类的字眼,想来是伊墨意欲请命回营了。
这样也好。萧婧依睁开眼,入眼正是那人清癯的脸,默念,她本就该自由自在,实现抱负,不该被困在四面楚歌的金丝笼中……更何况,此处于她,再无几多留恋罢……
伊墨搁下被握得温热的笔杆,就着舒出的长长一口气将墨迹吹干。
仔细收了奏折到桌沿,将其压在另几封奏折之上,抬眸,起身,瞧见榻边闭目的人,轻下脚步走来。
萧婧依紧锁濡湿的眼窝,固执着半点不露人前。
伊墨并未靠前,打量过,折身向外。四处张望,刚巧撞见不远处端了食盘匆匆而来的人。
是月灵。
伊墨迎上去将食盘上的羹汤接过,道一句:“多谢了。”
月灵本不得知司马梓向伊墨摊牌二人就此不欢而散的事,不过,近来,凭府中怪异氛围和几次接触下伊墨对她明显的歉意中察觉出什么不对劲,这时,她听到伊墨直言道谢,道不出心中是喜是忧,颔首便要告退。
“月姑娘且慢。”
月灵诧异抬眸,伊墨对她的称呼恢复到最初,她心里竟有石破天惊的预兆。
伊墨低头,瞥一眼八宝羹汤,抬头,“劳烦多加些杏仁瓣,再端来给惜儿吧……我出去一趟,耽误午膳不必等我……再有,惜儿醒来,劝她回房去睡。”
月灵颔首应下,这人惜儿长惜儿短的,便是她个旁观者听来都别扭。
言毕,伊墨不加耽误,快步出了后院。
软榻上的女子,长睫煽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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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几日再登长亭,当日失魂落魄般的痛处愤恨感知深切。凭栏而坐,背靠那日予她支撑的石柱,无意识地眺望远方枯叶林,就此沉默。
伊砚应邀而来,见到的便是这般情形。伊墨的颓唐,惊得他脚步一滞,继而不顾形象地冲上来俯身到她身前,“长姐,你这是……!”。
伊墨摇头,“无事,我有话对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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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砚执意送伊墨回府,被伊墨拦下。姐弟俩在街口凝视惜别,心头百味,尽是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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