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河渐渐远去。
鼎沸的人声渐平。
车厢里渐渐变暗,最后只有车门口挂着的小马灯从厚实的车帘缝里透进来一丝昏暗的亮光。
沈云在车里,时而惶恐,时而愤怒,更多的是对馆主大人与老刘头的牵挂……
黑暗中,小马车一摇一晃,沈云抱着双膝,昏昏沉沉的缩在车角。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一双大手摇醒:“娃娃,醒醒!”
“啊!”沈云惊悚的尖叫,骤然睁开眼睛。
是赶车的黑衣男子。他仍然戴着大竹笠,遮着大半的脸,只现出一个长满胡须的下巴。
黑衣男子叹了一口气:“娃娃,到了。按刘馆主的吩咐,我送你到这里。”说着,长臂一揽,将缩成一团的小家伙抱下马车。
冷风嗖嗖的,象小刀子一样打在脸上。沈云瞬间清醒。四周很暗,没有人声,只有风吹过树丛,沙沙作响。
借着小马灯的亮光,他看出小马车停在一条山道旁。前、后皆不见人烟。
这是哪儿?我会要去哪里?脚下的石子路有些硌人。沈云站在车旁,四下里张望,麻木的心里只剩下一片茫然。
“在这里等着。”黑衣男子说罢,转身取下车门旁的小马灯,走到路边的一棵松树下,举灯划了一个圆圈。
不一会儿,前面路边,黑黝黝的树丛里透出一个苍老的声音:“是刘馆主吗?”
黑衣男子答道:“刘馆主没来。某依约送来了一个六七岁的男娃。”
话音刚落,树丛里沙沙作响。
一道身披青色棉斗篷的矮小身影从树荫里慢慢的走了出来:“壮士,娃娃交给贫道罢。”
黑衣男子点点头,双手一抱拳:“就此别过。”说罢,他跳上马车,驾车离去。
沈云扭头,静静的看着小马车很快消失在山道的拐弯处。
“走吧。”老道提着一盏长圆形的黄色灯笼。拿出火折子,点亮灯,他看了看眼前的小家伙,不紧不慢的解释道,“我与刘家拳馆有些渊源。三天前,刘馆主捎信来,说要在观里短住,让我今夜在这里接人。”
沈云抬头,看到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道。和老刘头差不多年岁。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映着桔色的灯光,甚是温暖,顿时驱散了不少寒意。
“小子叫沈云,见过道爷。”沈云打拱作揖。
老道颌首微笑:“跟我来。”说着,提了灯在前面引路,“从这条小路上山,要走一刻多钟才能到观里。你跟紧些。”
“是。”沈云紧了紧身上的包袱,紧跟其后。
跟在老道身后,他才知道,原来树丛里有一条不显眼的小路。沿途,大多数路段是又窄又陡的土坡。老道提着灯,在前面慢慢引路,碰到险坡时,他走得更慢。
沈云是山里娃,从小走惯了坡坡坎坎,又练了半年马步,下盘更稳。借着微弱的灯光,走在这样的山道上,倒也不觉吃力。
上了三段土坡后,老道明显走得快一些了。
走了一刻多钟,沈云身上开始冒汗。
又拐了个弯,老道突然说道:“到了。”
沈云抬头,只见前面的树林里现出一线黑色的屋脊。
老道显然带他走的是后门。
“汪汪汪……”一条黑影从院里嗖的窜了出来。
一条成年的大黄狗!
沈云赶紧驻足。
“阿黄,回屋去!”老道挥手。
大黄狗摇了摇尾巴,噌噌的跑回院子,转眼不见。
院子很小。沈云隐约看到了菜地的痕迹。好象东北角还有口井。黑咕隆咚的,他看不太真切。
老道把他带到了一间低矮的土房前,“吱呀”推开虚掩着的柴门。
桔黄色的灯光立时充满了整间屋子。
屋子小小的,对着门,靠墙摆着一张简陋的大木床。三个厚实的铺盖卷并排摆在床上。
一尺多见方的木窗上挂着蓝布帘子。窗下有一只旧四方木桌,漆色掉得差不多了。桌上摆有一只半尺高、用厚棉兜包住的陶茶壶,四只月黄色粗瓷碗,以及一只发黑的油灯碗和一把火折子。
“进来罢。”老道把灯笼挂在门口,径直走进屋,拿起火折子点亮油灯,“刘馆主说是三个人。”顿了顿,他又道,“娃娃,今晚,你睡这里。”
“是。”沈云走过去,坐在床沿边上。屁股底下是厚实的棉褥子。心防又消去许多。
老道摸了摸他的头:“早些睡。”说罢,复又走到门口,取下灯笼,替他关上门,离开了。
沈云木然的坐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他抹了一把脸。脸上的汗早已干了。
快步走到小木窗前,他小心翼翼的把布帘子掀开一道缝,察看外面。
小院子黑漆漆的,一片宁静。连狗叫声也没有。
他长吁一口气,放下布帘,走到门口,将门栓紧,这才解下背上的包袱,在床上打开。
里面有好几样东西:最大的那一包是用油纸包着,里面有六个白面大馒头;青布荷包上打了一块黑色的补丁,是老刘头一直在用的那只,鼓鼓囊囊的,装着散碎银子和铜板;这些天,他不离手的《金刚拳》和另外两本药草书也都在;在《金刚拳》里,他还找到了一张印着“石秀县仙府”鲜红大印的路引。上面写着他的名字,年岁,良民身份,以及注明“清秀白净”的相貌特征。
双手捧着沉甸甸的荷包,似乎还能感觉到老刘头掌心的温暖,沈云的眼泪夺眶而出——他知道,这些钱财,是老刘头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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