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帆先是一愣,而后沉默地垂着头,他咬着牙,鼻翼因为隐忍而微微颤动。江帆乖顺地任由杜君棠抓着他一只手腕,挡着他,同他面对面,无声地站着。
那些人怎么可以砸他?怎么可以欺负他?!
他听见自己牙齿磨得发出响声,可他没有动。
陆陆续续,越来越多的东西砸过来,烟盒、打火机、一只高跟鞋,记者们下意识退开了一些,生怕殃及自己,没人上前,只有翻来覆去尖刻的问题从未断绝过。
杜君棠和江帆保持着恰好的距离,恰好能替那个人挡住那些乱七八糟东西的距离。
江帆的情绪似乎太低落了,杜君棠拽着江帆的胳膊晃了晃,直到江帆的目光再次落到他脸上。江帆看到杜君棠似有若无地同他比了个安慰的口型:没事。
在一片嘈杂人声中,忽然传来一阵女孩儿的痛哭,似乎悲愤到了极点,她扯着嗓子,声嘶力竭,换来全场诡异的安静。记者们纷纷别过脸去看,哭声来自人群最外围。
那女孩儿不过十来岁,扎一个单马尾,一副嫩生生惹人疼的小模样,此时哭得失魂落魄,头发似乎也在推挤中被弄乱弄散,眉眼灰扑扑的,嘴唇都在抖。
还未等机器调试好,镜头转过去,就听见女孩儿嘶哑的、带着稚气的吼叫穿过人群,“你为什么说不能证明?为什么啊?你是个骗子!大骗子!!”那份强撑的凶悍结束后,她忽然泄了气一样跪在地上,裙摆蹭脏了,她弓着背,不住地啜泣,“医生、医生上周说妈妈不好了……他明明说妈妈可以、可以试试新药……会更好的,可以、可以……”
她似乎再也说不下去了。
“妈妈说,她想,下个月陪我、陪我过十四岁生日……妈妈说、她想看我变成大姑娘……”
女孩儿在原地一边急促呼吸,一边剧烈地抖。她哭着,又泣不成声。
调转镜头的一位记者连忙上前,追问着女孩儿关于病情的具体情况。她呜呜呀呀地说不出话,努力推开镜头,却抵不住紧接而上的轮番提问。
起先那个年轻记者收了器材,替女孩儿挡掉了还要上前询问的同行。他愤怒地瞪着杜君棠,“沉默能解决问题吗?希望杜先生能给公众一个交代!”
女孩儿跪在那里,每个人都在这场闹剧之外,无人记得上前搀扶。她含着眼泪,尝试着撑起自己,从缝隙中与杜君棠对视,又重重跌回地上。
杜君棠抿唇,用力握了握拳。江帆正要拦他,他已经推开人群,朝那边去了。
吵闹的声浪逐渐平静,记者也忘了上前,镜头记录着杜君棠走近的动作,他缓缓蹲在女孩儿面前,扶住对方的肩膀,使得二人目光平视。
他拿出自采访以来,从未有过的耐心,轻声询问:“你想说什么,告诉我。”
情绪在轮番起伏升落中,发生碰撞。女孩儿用指尖抠着地面,触痛神经,所有的委屈,在顷刻间喷涌而出。
“妈妈用了你们的药啊!她用了、你们的药……妈妈、妈妈的身体已经没办法转院了。”女孩儿在无助的眼泪中,抱住了杜君棠一条胳膊,近乎绝望地回望他,哀求他,“叔叔,我求您了,叔叔,你告诉他们,你跟他们说,药没问题啊!没有问题!!你告诉他们啊!!”
杜君棠在那一刹忽然愣怔了。
他藏住眼中一闪而逝的哀痛,努力控制着自己所有的情绪。他撑起那副皮囊,却不再动用自己可怖的气势,收起了和人群中那些质疑目光搏斗时的锋芒。
他面对着女孩儿,不闪不避地回答:“对不起。目前的情况,我无法给出任何承诺。”
杜君棠的声音平静又沉稳。江帆站在杜君棠不远处的地方,却清清楚楚看见了杜君棠止住了自己想要轻拍安抚女孩儿的手,那只手在身侧攥紧成拳头。攥得那么紧,紧到发抖,好像在揪着自己的心。
对方频繁换气的痛哭终于让杜君棠意识到不对劲,常年和他共事的丛阳很快反应过来,先他一步扶住了呼吸困难、几乎要瘫倒的女孩儿,联系医院尽快调来医护人员,并请求身边的一位记者全程跟随。
突然出现的状况让记者和群众们一时难以回神,而回神之后,是更加巨大的愤怒。
杜君棠站起身,江帆数次拉不住身边歇斯底里的人,他们被逼得一退再退。
杜君棠那份低沉的情绪调整了半晌,忽然抬起头,沉默不语地扫视过面前所有人。那个年轻小记者额头被吓得冒起汗来,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又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比起信口捏造,我更希望大家能给我们一些时间,去查清楚状况。
“我们的药物试验是经过正规渠道登记的,并且顺利通过了一期临床和二期临床,成效显著,有确确实实的病例数为我们作证。
“我会在最快的时间里,尽我一切努力,给公众一个准确真实的答复。我承诺,如果确实是我的药物出现问题,我会负全责,承担全部后果。一切以人命为主。我同样希望各位能做到据实报道。”
他站在狭窄的区域内,挺直了脊背,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出现的纰漏我会一步一步去查。所有对医院、医药、我本人的恶意抹黑,在我解决完我的问题后,我会一个不差地告回去。”杜君棠不像解释,更像在宣告什么,他眼中是坚定的光,“我愿意承担一切我该承担的责任,但是那些在需要受到保护的地方,蓄意制造恐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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