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师父是当天下午就走的,顾正卿和苏禾溜达了一圈就回来了,正好给程天赐送行。师徒四人在客栈门前的破幡布前简短地告别,程天赐嗖地一声,就不见人影了。
陈庸关算不得太大,骑着骆驼绕着走半个时辰就能走一圈,里面油粮的店铺很少,卖布卖绸缎的基本上没有,比起五脏俱全的小镇,更像一个落脚点中转站。白天太阳很猛,午后暑气也重,一连个把月,程恩都呆在客栈里避世。
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最近这么喜欢两眼放空。
偶尔的时候,他会去带着小白下去溜溜,只因小白是只活泼的狗,憋不住。他基本选在夜幕之时把小白放出去,让狗自个儿浪去。
一入夜陈庸关算是活了起来,黄土街上的行人也会多一些。有些路过的商贾不住店,堆个篝火一群大老爷们围在一起烤羊排喝奶酒,把身上的羊皮毯子往地上随意一铺,看着夜空枕着大地就是一觉好眠。程恩特别喜欢找一个火堆凑过去扎在一起,听行旅脚夫们讲一讲路上所见的那种古灵精怪的故事,有些听起来确有其事,有些一听就知道是编的。
程恩听得津津有味,再闷下去他怕把自己给闷坏了。
有时,有些行旅打听到他是一个道士,就会让他算几卦,一般都是问凶吉问财路问平安。程恩唯一给一人算姻缘,还是他硬要给达贰算的。
介于达贰算是个半魔,程恩没好意思承认自己其实不大看得懂魔族的运势,只能含糊地告知达贰他有可能一辈子打老光棍。
达贰拍了拍自己的大肚子,嗐了一声,压根儿没在意。
陈庸关虽然地广人稀,人口密度特低,但遇上前来算凶吉的走马商户却不在少数。所以偶尔几日不见有路过的骆驼队,没故事可听,晚上的时候程恩就会摆起他的道士摊。也不临街吆喝,就着一盏大油灯打着哈欠,等着生意上门。
一日,程道士摆起了夜摊,听抄着一口乡音的大汉问道:“大仙?帮我算一算明日是否宜出行?”
程恩胡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说道:“……求一签。”
一签落地。
商客顿时紧张了:“大凶!”
程恩看上去有点精神不振,回答道:“不要紧张,暂缓行程就好,此难可避过。我再给你一个平安符。”
等到天渐渐亮了,街上渐渐没人了,苏禾和顾正卿就会现身接他回客栈。
想当初,程天赐一走,程恩就总觉得身后有人尾随他,后来特意找了个机会把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人堵了一堵,这才发现是苏禾和顾正卿——他两个新认的小师弟。苏禾顾正卿两人时而轮班,时而搭伴,里里外外将程恩看得紧紧的。
不用问,这铁定是自家师父的主意。
苏禾怕程恩拘束,特意跟在很后面尾随,而不是像个保镖一样时刻杵在程恩跟前。
原本程恩很是反感自己身边多个其他人,所以自家师父当初让苏禾跟着自己的时候他是一万个不愿意,现在他也逐渐看开了,人多半是会变的。
见他准备收摊,顾正卿上前叮嘱道:“师哥,这三日你就不要上街了,好生呆在客栈里。”
程恩吸了吸鼻子,习惯性答应下来:“好。”
脚边跑着一只小奶狗,程恩独自一人在前面走着,顾正卿和苏禾神情警惕地落在后头,俨然两个尽忠职守的黑衣保镖。
到了住所,达贰见着程恩,把他一把拽过来,言辞恳切道:“老程的徒弟,你这几天记着不要到外面去。”
程恩应允下来,便抱着小白上了楼。
顾正卿和苏禾左思右想,两人一合计,还是端着一个食案让程恩喝了一碗大补药。
第二日,程恩睁开眼时,油纸窗外黄昏在天,夜幕将至。他伸了伸懒腰,低声唤了唤小白,不见那个熟悉的小影子跑到自己脚边。程恩心下疑虑,便下楼去找。
找了一圈没找到,客栈里头空空如也,不过街上却顶热闹。
一排排绿的紫的灯亮了起来,行街两旁的屋舍一如往常,只不过今夜陈庸关的客流量达到了高峰,走在路上擦肩接踵的。过路的商贩也像从前那样围在一起赌钱赌酒赌女人,一同分吃着大锅里面的大块肉,还一边大声地吆喝。
老早把昨日的嘱托忘记了,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一觉睡到晚上。程恩伸长脖子看着那圈人玩骰子,这一轮赢的人就能把一个一丝“不挂的娘们扛回家。
耳边充斥着各种污言秽语,神棍扫了一眼中间那个兀自骚姿弄首的女人,在一片起哄声中,兴致索然地继续往街上走。
小摊贩也多了起来,未走几步就有变卖动物骨架的,还竟是一些他识不出来的庞然大物。这是有两个神棍那么大的长着翅膀的鱼骨架?那是有三个神棍那么大的九头蛇的骨架?这个拖着一条大尾巴只有两只脚的,应该就是传说当中的恐龙?
摊主是一个矮小的戴着一顶高帽的男子,见他好奇地四下打量也不出个价,晓得他只是个看热闹的,一把把程恩轰走,“吱吱吱吱吱吱吱——你看啥子看——不买赶紧麻溜地滚。”
程恩吸了吸鼻子,便滚了。人挤人,时不时就撞上别人摇摇晃晃的大胸脯,时不时就被一个壮汉推搡一把。
时不时还能摸一把姑娘滑溜溜的小手。
那被程恩摸了小手的如花似玉的小女子满眼含俏,牵引着程恩的手就往自己柔软的上半身招呼,笑嘻嘻道:“小哥,来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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