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是在掐着秒表算,几点上摩天轮能在顶端跨零点吗?”
林鸽“嗯”了声。
祝鸪沉默半晌。
他不懂浪漫,其实不大能理解林鸽做这些事的心情。
“老板是不是觉得我很无聊?”林鸽轻声问。
祝鸪摇摇头,摸出兜里已经全部完成的清单:“我只是在想,圣诞节领证的话,以后我们是过圣诞节还是过纪念日?”
于是圣诞节的后一天,他们才去领了证。
花町小屋升为sān_jí店铺后,挤上了流动平台的热门店铺首页,客流量大幅上升。而且接手这类业务的店铺只此一家,所以偶尔还有繁华区和其他城区的顾客慕名而来。
一切仿佛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祝鸪正打算打理sān_jí店铺附带的小院,走进院里,看见苍木蹲在圆石桌旁,脚下一地烟头。
苍木平时就烟不离手,但不会一次性抽这么多,祝鸪停下来,问了他一句,才得知星草很久没来店里了。
苍木是后来的员工,不认识哪些是星草带来的朋友,星草又是点卡玩家,离了游戏就联系不上。
他这一提,祝鸪也觉得奇怪,不止星草,好像最近连星草带来的那些朋友都很少来。
两天后,他碰见一个认识星草的客人,就拦下她打听情况。
“那孩子前段时间出了车祸,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里躺着呢,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醒过来。”
祝鸪一愣。
客人说,星草是个盲人,只能在全息投影的游戏世界里视物。长年在黑暗中生活,使她除视觉以外的感官都非常敏锐。
能看见世界以后也格外珍惜,每一处小角落在她眼里都有可爱之处。
看够了黑色,所以偏爱明亮鲜艳的色彩。
想要画画,是为了把她看见的这一切保存下来。
她家境普通,很小就被家人送到了疗养院,全息游戏的点卡是疗养院为盲人申请到的福利,但每个月只有十个小时。
星草的导盲犬从小陪她一起长大,就在前一阵外出时被狗贩子偷走了,她寻找途中没有导盲犬引路,看不见红绿灯,出了车祸。
☆、清池
“她……如果真的醒不过来了……”苍木蹲在圆石桌边,长茧的手抖得厉害,几乎夹不住烟。
“一开始我总嫌这姑娘笨,一点就通的东西要和她说半天……我说她配色糟糕,辣眼睛……还说她连最简单的线条都画不好……可她还是高高兴兴地问我:‘大叔,今天我们画什么?’”
苍木手里的烟掉在地上,他渐渐平静下来,用鞋底捻灭了火星:“她真的一点天分都没有。”
“可是……如果她就这样消失了,再也没有人知道,有个盲人小姑娘很喜欢画画,想把她看见的世界留在画里。也没有人知道她多想看见这个世界。”
星草比很多盲人幸运,她生在全息的时代,其他玩家用来消遣的点卡,是她得之不易的“三天光明”。
在这个游戏世界里,她第一次看见色彩,看见自己的样子,看见曾经只能尝到甜味的——原来是一朵粉色的云团。
她在这里像无数普通人一样生活,就像每一朵奔流在时间长河中的小水花。
在花町小屋员工中,苍木是最后陪伴星草最久的,他每天教星草画画,看着这个毫无天赋的小姑娘笨鸟勤飞,好不容易学会扑棱几下翅膀,就中了猎/枪的子弹。
他连带血的羽毛也看不见,只能从旁人口中听说,用自己并不丰富的同理心试图感受深陷黑暗中,失去指引和伙伴的绝望。
他甚至忍不住去想,在汽车射灯的茫茫光明中独守黑暗的星草,听见刺耳刹车声的那一瞬间,在想什么?
她在担心自己的小狗吗?自己的画没有人看见,她会不会很遗憾?或者她……能有那么一瞬间想起自己这个半吊子老师吗?
林鸽的墙上还挂着星草送他们的画,画上的两个小人手牵着手,可惜她看不见了。
“我……一开始还以为她是妖怪。”祝鸪抓了把头发,像有一团阴影堵在胸口,驱之不散。
然而没有时间供他伤感,星草的噩耗未平,花町小屋又出了变故。
sān_jí店铺是一道分水岭,假如将一二级店铺比作小旅店,拥有专业资格证明的sān_jí店铺格调就直接升到了五星级酒店的水准——虽然祝鸪觉得那些证明非常不靠谱。
sān_jí以上的店铺在花花世界可以享受更多的广告和客户渠道,而所谓人怕出名猪怕状,开店也是如此。
花町小屋业务特殊,只是小店的时候就隔三岔五纠纷不断,一跃蹿上热门店铺以后,各种各样的投诉、骚扰和恶意抹黑屡见不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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