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狂欢的人群,费里西安诺看见亚瑟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阿尔弗雷德正在等着被捧为英雄。路德维希坐在后面,没有人注意到他。
但有一些事如纽带般在四人之间流动,那是一些不需被提及的回忆,那是一些无法言表的珍惜与感激。那些事,只有他们理解。
费里西安诺和路德维希在后排观看了一会儿仪式。不久,一个意大利官员开始谈论游击队的英雄,小镇人民所作出的巨大牺牲,以及大家对击败德国侵略者的美军的感激之情。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在小镇上空回荡,费里西安诺听着,脑海里闪过一串回忆。三十年前,他几乎是眼睁睁地目睹两个游击队成员在这个广场上被处死。他想起了罗曼外公坚定的决心——为了一个自由的意大利,他想起了安东尼奥经受过的痛苦折磨——他的眼神中仍然残存着那些黑暗与暴虐留下的阴影……
然后,他将手轻轻放在路德维希的肩膀上。
他曾是德国侵略军中的一员,他曾与那些占领这个村庄的,被憎恨的人共事,但如果没有他,阿尔弗雷德绝不可能在今天站上领奖台。望着欢乐的人群,费里西安诺想知道那里面是否有人想过,真正的情况有如此错综复杂。战争的狂风中,世界并非只有黑白对立,那些被卷入的人们,也不是如故事中所讲的那般绝对的善恶分明。
费里西安诺再一次看向阿尔弗雷德,他胸前的奖章闪闪发亮,人群不断向他投去倾慕的目光。
“路德维希,你有像那些一样的闪亮奖牌吗?”
路德维希稍稍停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我曾有很多,费里西安诺。但为国家战斗与为正义战斗并不总是一样的。”
费里西安诺明白,但他还是觉得难以接受。路德维希是如此的高尚,忠诚,在作为德国军官的所有这些年里,他一直在试图做的只是正确的事而已。但是,这个世界总是贯彻着成者为王的铁律,所以他的路德维希永远不能成为英雄。
他们转身离开,将广场上的庆典留在身后。
阳光依然明快地洒向一切,随着不急不缓的轮椅吱呀声,身边的景色在不断流转——仍然残留着游行的热闹气息的街道,路边渐渐稀落的村庄农舍,然后是分布着大片深绿与橙色的田野。与小镇中心过分火热的空气与鼎沸人声相比,这些独属于郊野的安宁,静谧几乎是一种解放。
这个世界正在变样。在城市中心,摩天大楼一座接一座拔地而起,与那些贯穿其间如黑丝带般油亮的马路相比,乡间小道显得狭窄寒碜。但在郊外,时光的脚步也放慢了。这里大片的土地仍然空旷静谧,齐腰高的金色野草在阳光下婆娑起舞,轻轻地发出沙沙声,风儿依旧在一棵棵树,一片片云间漂泊,从它开始旅途之处捎来花儿熟悉的芬芳。
他们默默走着,轮椅摇过之处,细小的尘埃扬起,又慢慢落回地面,阳光下村道的影子在飞舞的沙土中变得模糊。在一堆野草蔓生的锈铁边费里西安诺停下脚步摘取一小株迷迭香——它曾经是一辆坦克,但如今已被岁月侵蚀得看不出形状。
但还是有些东西不会改变——古老的田野,闪烁着黄金般光泽的草地,除了通向橡树的小径上已经出现了一条深深的车辙。费里西安诺推着路德维希沿着这轨道般的痕迹前进,一步一步,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将他笼罩。
这单纯的,温柔的,与世隔绝般的宁静依旧不变,瞬间一切仿佛化作一个只有他们存在的世界。
乐园正在用亘古不变的安详欢迎他们归来。
终于到达橡树下时,费里西安诺感觉自己的膝盖咯吱作响。随着时间流逝,午后的太阳逐渐转为不那么刺眼的,温和的橙色光辉。他们靠着树干停放好椅子,费里西安诺扶着地面慢慢坐下,将头靠在路德维希膝上。他抬眼望着天空,手中把玩着迷迭香的小枝。
“等过几天我去把这个放在纪念碑上,现在成簇的鲜花把那儿弄的太挤了。”
路德维希轻轻梳理着费里西安诺的头发:“迷迭香,是回忆之草。”
回忆。费里西安诺一般并不会回想那些日子,即使有些东西已经深深烙刻于记忆之中。路德维希也是——因为比起那些流逝的时光,眼前触手可及的生活意味着更多。
每一天,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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