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上回的情状实在有些诡异。谢云流想起自己心魔——眼神晦涩年轻隐忍的李忘生的样子——忍不住想,若真是李忘生,十八岁,小人面目还没拆穿,那副生涩笨拙的样子……和柔恭顺,还带着一点点委屈地叫师兄,他想必是会被骗过的。那时候他们朝夕相处……修道之人皮相声色白骨,无关风月痴嗔,不涉尘欲情孽,千山对雪,万法凭缘。不可有情不可无情。若近若远若即若离。他和李忘生脾性相差甚远,亲近却不亲密,正好合于此道。谢云流能领悟师父的苦心,若真有一人伴他在道途上走得最远,本该是李忘生。
还好。心魔只是心魔而已,已经被击破。他可以继续恨李忘生。恨他的背叛,恨他的伪善。恨他不似装出的那样真的对他毕恭毕敬,甚至错觉无论何时只要伸出手去,就能予取予求的假意温柔。
恨这么多年过去,山雪犹未老,少年已白头。
蛊虫实在太多,淹没了祭坛,谢云流不得不暂退出,千余斤重的大门便轰然紧闭。他夤夜离开五毒教,星夜连驰上华山。
无论如何,他确认了一件事,若是想要彻底祛除,还需要李忘生的帮助——纵然,他并不想白欠李忘生人情。
等一等……谢云流蹙眉,从前落魄至斯皆是拜李忘生使诈之赐,难道不是杀了他也不为过?谢云流注目着高渺的华山山道,去向李忘生讨要一二,本就是理所应当之事,自己居然会冒出这是亏欠他的念头,甚至担心无法再心安理得地恨,也真是可笑。好似从前不想伤害任何人的天真少年还没有死透,幽灵般地徘徊在心底孤城的废墟之上,仅是因为李忘生一句他还是当年那个大师兄,便能揭过那些往事。
“真的么?”谢云流眼中漠然一闪,低沉的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指间剑气暴涨。李忘生遥遥相持,散出内景经三重心法,不进亦不退。他内功心法大成,如今已和谢云流不相上下。纵然在剑术一道上的天赋不如师兄,勤能补拙,他本身亦是有慧根之人,这几十年的磋磨更胜常人,若是不比剑招倒还能与谢云流一战。可是论及剑术,第四次名剑大会上的波澜不会空穴来风。都云那黑衣人一招毙敌,狠绝凌厉之势问鼎中原武道,传得神乎其神,谢云流将纯阳剑术融入自创招式中,熔炼出一往无回的新招,成为一刀流派宗师。若真是抵死相拼,李忘生定然是拼不过的……
默契得没有任何征兆,风雪回廊两股醇厚内息暴涨,他们又打了起来。
既像是在过招,又像是在算账。师兄弟误会交织,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化解的魔障与窒涩,都融入了一招一式中。凭借手中的剑来替他们说话,
残雪和玉清玄明仿佛通灵,错招铮鸣的声音比言语更为有力。他们少年时切磋过无数遍,心头清明配合剑意功法,满心都是进步与自省。心思单纯,熟知彼此脾性,很多时候不用言语,都能知道对方在此事上是怎么想的。
此刻心头千言万语,万般杂念,他们的招式也更为繁复深致。言语却化为迷雾,再不能轻易相信,窥不见对方作何想法,亦不能让对方能正确看待自己。只剩下了剑,似乎只有这种直白碰撞的沉闷钝响,刺耳的呼啸风声与脸上拍击的冰凉雪沫,才是可以确定的存在。
他们又几乎是同时收了招,却并非分出了胜负,而是残雪在与玉清玄明一击而分后,割过李忘生袖口的刃风,带下一片云纹滚边的水袖,露出半截细韧白腕的手。谢云流看到他拇指上又带了一枚铁戒指,边下意识地住手。李忘生也自然停了下来。
那时候李忘生四下找不到,推测被谢云流带走了的旧铁戒指,本来是吕祖给他们练功打造的同制同批。因为已经戴习惯,若是被内室弟子问起,也不便多解释。李忘生便找出了自己从前的旧戒指依旧戴在拇指上。谢云流早就疑惑此事,问:“你为什么要戴?我是说,我的那一个。”还扬了扬手,拿出了他收回的戒指。
命里劫数,总难逃掉。既然被发现拿走,李忘生也不是没想过会被质问此事,道:“我唯一能做的,便是提醒自己不要忘记,有过那样一个师兄。”
谢云流上前两步,李忘生平静前望,并不后退。谢云流继续向前逼近,每一步都带着一重凌厉的压迫的内息。李忘生依然没有退后,也没有低头,只是以相应的内息相抗,维持着平衡。直到谢云流快走到面前,李忘生才敛了敛呼吸,屏得更加轻缓,凝望谢云流,眼里无悲无喜。
“我需要你继续助我合道化毒。”谢云流捏紧了残雪的剑柄,眼神如刀,一寸寸割过那平静的面容。语气的笃定理所当然,好似还未曾决裂时,说师弟帮我递杯水这种话。目光深处却盘踞着一点点怀疑和不信。
“这并非难事。”李忘生音调平澜,似乎在诉说一件与自己完全无关之事。谢云流蓦地心头火起,心想李忘生你这副委屈成全的模样究竟是给谁看,缘由也不问,怎能毫无芥蒂地应承这种事。难道也能仅当成一回生二回熟的练功?不愧争得了纯阳掌门,修行修得真是心宽。
谢云流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气什么,冷笑一声,抱臂当胸,道:“难不难你知道,你只是豁出去,愿不愿意你却未必真的知道。”
“我知道。”李忘生侧过了视线,一滴屋檐角的冰凌缓缓化冻,落下融出一个画地为牢的圆洼,声音闷闷的:“我早就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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