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墨的头上已经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嘴唇也是白惨惨的,说他生病……对不起,这实在是太有说服力了。
夏天看他这样,来不及多想,对岗亭挥了挥手,示意开门。
方若寒笑着道了谢,架着方知墨上了副驾,随后自己也跳上了车。
*
方知墨觉得自己好像快晕了。
自刚才听见消息开始他就好像被人当头打了一闷棍,脑子里、身体里,全是浆糊,整个人都是蒙的。
跳下车的时候,他的背心已经被冷汗浸透了,双腿也似被黏在一起似的迈不动步子。
这种感觉他是熟悉的,从小到大他晕过太多次,都晕出经验来了。但……这次不行,他还不能倒下。
程渡家住在最里边儿,48栋,3楼,走廊正中间那家。
方知墨机械地迈动着步子,周围有什么动静他已经听不见了。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只埋着头一路从黑灯瞎火的筒子楼往上爬。
一楼楼梯间的小孩儿今天很敬业,深更半夜了还在装鬼吓人,谁知今天流年不利,他才刚跳出来就被方知墨那一身“生人勿近”的气息给吓得缩了回去,还差点被跟在后面进来的方若寒拎起来一顿打,最后……他哭唧唧地跑回家了。
方知墨一声不吭地上了三楼,在看见程渡家敞开的大门时,身体以肉眼不可见的幅度微微地轻颤了一下。
方若寒还是第一次来这里,正在四处打量这老旧的筒子楼,一边打量一边玩笑道:“哎,方小墨你看,那家人的被子没收,都淋湿了。下雨了,收衣服了,这谁家的被子啊?喂~”
方若寒越喊越来劲,很快就有邻居跑了出来,看见被子哎呀一声:“孩儿他爸!你赶紧的,把撑子拿过来啊!刚下雨我就喊你收了,怎么现在还在外面淋雨!听见没有啊!孩儿他爸!”
方若寒笑嘻嘻地站在走廊上,看着这家人抢着收东西,完全没注意到方知墨。
方知墨一步一顿地走进门,发现屋里一片清清冷冷的迹象。
大件的家具都还在,但日常用品却已经消失了,就连空气也好像已经没有了人的余温。
他心里一寒,哆嗦着嘴唇喊了一声:“程渡!”
——无人回应。
他的脸色愈发苍白,但心却不死,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搜索着,期待着能在某个角落翻找到那个身影。
哪怕只是一个简短的道别,也比现在这样突然失去的好。
叫人毫无防备。
前些日子还约好了明年一起逛灯会,如今却连招呼都没打一个就离开了。
那个本以为能一起长大、一起升学的朋友,这世上唯一一个,会为了他豁出命去的人。
所有的房间都已经找遍了,一个人也没有,大的那个房间乱糟糟的,像被抢劫了似的,而小的这个房间却整整齐齐的,和上次他来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桌上的相片变成了两张。
一张是上次来的时候,方知墨看见过的黑白全家福,而另一张,则是彩色的,是上次他们秋游的时候,在彩虹下拍的照片。
照片里的小孩儿坐在栈道旁的栏杆上,单手托腮对着镜头淡淡地笑着,微微上翘的嘴角显得整张脸孔苍白而艳丽,而旁边的小眼镜似乎还没进入状况,正盯着栏杆上的小孩儿说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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