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云弼向来比予舟要随意,难得这样穿正装,大概是下班后直接过来的,我端起茶来喝,看见他袖扣上有银色的光。
“要去我画室看看吗?”我问他:“我也有东西要送你。”
邢云弼笑起来,仍然是那天在那和室里初见的样子,温文尔雅。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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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画室里也没什么好看的,我最近没画什么好画,但是好在安静,谁也不好意思跟进来,可以好好说话。
“你平时就在这画画?”他沿着画室墙壁一边走一边看我的画。
这画室太大,我说是画了快十年,其实认真画画的时间并不多,作品挂不满半面墙,只好连以前的画也找出来挂上,按时间顺序排好,沿着墙边一路看过去,仿佛把我这么多年人生都看完了。
“嗯。”我把所有灯都按亮了。
“你们画国画也要用这个?”他看见了我的透写台。
“有时候描线稿会用到。”
他看见我画案上的画,询问地看了我一眼,我点头:“看吧。”
那天从纪家老宅回来后,我就开始画这幅凌霄花。
邢云弼的眼镜是银色边框,因为鼻梁高且窄,所以低头看画时侧面非常冷峻,大约角度问题,我看不见他眼中笑意。
“前两天我去参加了一个拍卖会,”他的声音十分平静:“每上来一幅画,我就想起你。”
我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说到这个,我最近在画……”
“我把ar线卖给纪予舟了。”邢云弼用平静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话。
总是这样的,都是聪明人,一句话说出来,表面是一层意思,背后是另外一层,说的人聪明,听的人也要聪明才行。0
当初他说“我要走了”,其实是在说“跟我走吧”。现在他说“我把ar线卖给纪予舟了”,才是在说“我要走了”。
我不能装听不懂。
于是笑着说:“那是好事啊,卖亏了吗?”
其实这是客套话,邢云弼怎么会亏呢?
“价钱很好。”
他像是还要说话,但是外面响起微弱声音来,我放下手里的画,往外面走。
“一定是瑞瑞他们回来了。”
也确实是瑞瑞他们回来了,后院里已经开了灯,摆上了长长的冷餐桌,也有bbq,小孩子们正兴奋地跟家长讲述探险的经过,瑞瑞提着一盏星星灯,和予舟在台阶上对峙,大概是想找我,又不敢问予舟我在哪,委屈得快哭了。
“邢叔叔。”他一眼就看到了邢云弼,然后才跑过来牵我的手:“爸爸。”
邢云弼对瑞瑞还是挺好,蹲下来跟他说话,瑞瑞笑得眼弯弯:“邢叔叔,你要吃生日蛋糕吗?”
予舟一脸嫌弃地看着瑞瑞,我看得好笑起来,悄悄牵住他的手。
邢云弼给瑞瑞带的礼物,是一个童话世界的模型。今年瑞瑞最喜欢的一部动画电影是一部北欧童话,画面质地很独特,特别是背景的风景,和中国古法的百宝嵌有异曲同工之妙,那些树丛,花朵,河流里的浪花,都像是一片片宝石切成薄片后镶嵌而成的,尤其是浪花,质地介于象牙和螺钿之间,是带着光泽的浅白色。效果如此逼真,连纹理凹凸都有,我几乎要怀疑那其实是实拍的定格动画。
瑞瑞喜欢这电影的事,邢云弼也很清楚,不然今天不会送他这礼物。
这个模型,质地和那个电影一模一样,却是立体书的做法,用昂贵的宝石薄片,做出一层层的布景,有山丘,有树木,有花朵和河流,还有宫殿,天上的太阳用的大概是玛瑙,那棵红色的树是珊瑚,其中最大的那棵树,果实用了各种颜色不同的玛瑙,枝叶是碧玉,邢云弼一定是找到了会做玉石盆景的师傅,这棵树至少是上百个散件串联在一起。
除了夜空上那个羊脂玉的月亮大了点之外,其实整个模型用的宝石都不算罕有,体积也不大,这模型价值不会夸张。
只是心意难得。
瑞瑞喜欢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都结巴了起来:“邢,邢叔叔……”
邢云弼笑着给他演示:“这里面每一层都是可以移动的,你看,这个小王子可以走路。夜空和白天可以交替……”
在这之前,瑞瑞想要过家家,只能把玩具在地毯上排好,一手拿一个,拿我的书来搭建地形,用乐高玩具来做城堡。
邢云弼为了让他能开心地过家家,也是煞费苦心。
这一大一小在客厅玩,外面的家长和小孩都陆续告辞了,我出去送客,予舟正站在外面,和卫平说着什么。
等客人走了大半,邢云弼已经和瑞瑞演完一小部分故事,见我进来,也站起身看我。
“不早了,我也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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