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8章
黑夜时群魔乱舞,阳光下却也存阴暗。
当那片席卷着灰烬与血渍的马蹄声彻底离开这死寂的火中废墟后,火势未到的不远处参天大树上,一个未及弱冠男子这才扶着他那年近四旬的母亲,踏着轻功从树上跳了下来。
火,虽然已经灭了,可那被火焰烧尽了植被的地面却还是烫的,那是一种隔着靴子都能清晰感觉到的烫,就如同那隔着数十里都能闻得到的血腥味儿一样。女子单手持着剑,空着的一侧手臂正搭在儿子的肩膀上,半边袖子红黑相间甚是骇人,明显是受了伤。经过了同样一场梦魇的男子却好像并无大碍,只不过是衣服邋遢了些,神色还有些慌乱罢了。
男子扶着母亲来到了一条小溪旁,主动撕下衣襟,蘸着水替母亲清理起了伤口。女子左臂上烧伤与刀伤交杂的伤口很是骇人,每每那沾湿的布条碰上去时,她的手都会不受控制的一抖。可尽管如此,她的面色却还是平静的,就像是这种伤、比这更重的伤,她早已受过无数次一样。
可她的儿子却没能有半点她的淡定,单单是替母亲包清洗好伤口,他的额头上就已是汗珠密布,仿佛受伤的人是他自己一般。
“我自己来罢。”女子伸手拿过了干布条,她手捏着一头,嘴咬着一头,不一会儿便将伤口熟练地包扎好了。
若是此时凑近了瞧去,或许就能发现这女子的左眼竟是黯然无光的。一道倾斜的浅色伤疤将眼睛横穿而过,而在那睁开的眼皮下,装着的竟不是眼球,而是颗用于撑起眼皮的黑色珠子。
“阿娘……”男子愧疚地低下了头,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便说呗,吞吞吐吐作甚。”女子用完好的右眼瞪了瞪儿子。
“说来怕阿娘你不高兴呗。罢了,”男子一拍大腿站了起来,“轩儿今日豁出去了,说便说吧。阿娘你堂堂一个平祁大将军奉旨出使,为何要任由那群燚教余孽将自己搞得如此狼狈?我们身为钦差,陛下既许了我们带一千宁家军,阿娘又为何要将他们分散?如若是为了掩人耳目、兵分几路,又为何独自带着这丁点儿人行钦差仪仗?”
“出使灵州之路必然坎坷,这是我们早便晓得的,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将更多的无辜之人扯上这不归路呢?”宁源叹了口气,“至于这钦差仪仗行与不行,其实都并无差别,因为我在何处,这刺杀定会发生在何处,而我身边有多少人,这燚教的杀手数量则定会比我们多上一倍。”
“为何?”卫卓轩刚问出口,便自己想到了答案,“阿娘的意思是,这燚教余孽是受人指使的,想除去阿娘的人不在江湖,而在朝廷,钦差队伍中则有通风报信之人?”
“是,也不是。”宁源将目光移向了远处那已几近看不见的废墟,“瞧方才那架势,幕后之人或许并非意在取我性命,而在让我落单,让陛下晓得他的钦差遇刺,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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