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诶你身上都没一块好地方了,谁还有心情占你便宜不成。”未愿刻赶紧为她盖上被子。
“那孩子回来了吗?”
“没呢,没人知道她去哪了。”
“诶,随她去吧。”
“她若没杀过瘾,跑到凡境去了该当如何?”
“那也不是你我能管的了。好了不用管我了,看你身上的伤也没好好处理一下。”
“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师兄还有事,就不陪你玩了。”
“嗯?什么事能比你师妹重要。”
“嘿嘿,这个嘛……”未愿刻话未出口,脸已经红了一圈:“那天一个不小心喝多了一点,把秦黎的大女儿给睡了,没想到好巧不巧的,竟然怀上了。几天没看见她,也不知怎么样了,这兵荒马乱的,总该有个表示对不对,所以……”
“那你还不快去。”尘翛一脸鄙夷的看着未愿刻,催他快些走,未愿刻也不再耽误,为她准备了一些食物与药材,嘱咐了弥伽几句,急匆匆的溜了。
整个世界突然变得安静。痛失亲人的凡界之民默默的哭泣,仿佛只要稍微大声一点,就会被不知从何处爬出的小孩一掌化成血雾。
皇帝未名宥突然发起了高烧,眼神呆滞,浑身颤抖。一百万大军一夜之间消失殆尽,这其中还有他最疼爱的儿子。他仿佛看见头顶之上,无数冤魂痛哭索命,耳边终日嘈杂,挥赶不去,水米不进,不出五日,驾鹤西去。
玉阙已然化为了一片红色地狱,没有一处不被四散的血雾笼罩,支援的大军陆续撤出了此处,短短两日,这片土地上已经没有一个活人,连飞鸟走兽都不再留恋。原本夜境最繁茂热闹的地方成为了一片死地。然而却没有一个人谈起此事。
尘翛被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扰的无法安心养伤,索性神笔峰的防护结界虽已破,但灵力还在,将那些四处扩散的血雾挡在了峰外。她勉强支撑着身体犹弥伽扶着出门,看见目之所及一片暗红,天空不再漆黑深邃,而是低矮的罩上了一袭红色轻纱。
眼前的景象让尘翛生了一场病,不止是身体的病,更有心里的病。她不是没有经历过战争,甚至亲手挑起过夜境内乱。但是与此次玉阙毁灭相比,却如同溪流对深渊,在她心里流出了千疮百孔。她眼睁睁的看着家园被毁,百姓流亡。眼睁睁的看着战士流血,白骨成荒。虽然战争已经过去,但是她却更加绝望。她喝酒比以前更厉害了。再不敢去想曾经发生过的一切,看不到未来有何光明。这里是夜境,原本就没有光明,原本就只有无尽的黑暗与无尽的压抑。曾经年少轻狂,她幻想自己是改天换地的英雄。然而世事变迁,她不过是苍茫大地上的一颗小小尘埃。幸存的尘埃,凭吊不幸的过往。她开始怀疑、思考她所追求的天道究竟是否正确,究竟何为天道,而天核的存在又是为何,是为了救赎还是为了惩罚,她开始觉得这个世界变得难以理解,一切都没有了意义。她颓然的坐在一颗长满了青苔的石头上,灌了一坛子酒,望着远山出神。
一道红色的瘦小身影进入了她的视线。她一如那天的动作,在地上一步一步的爬着。她经过她的身边,却没有看她一眼,而是像山林爬去,一步一步,动作虽慢,而速度奇快。
这个小孩,她的存在,又有何意义?尘翛起身,跟在她的身后。
那个孩子爬到了之前文公将她放下的地方,四处张望,又朝不远处的一道溪流爬去。她试探性的用小小的手指在水面上碰了一下,水中瞬间晕开了一丝红雾。之后,她将整条胳膊都伸入水中去洗,再挪动小脚,慢慢入水,怎奈水中石头对她而言太过陡峭,一个不小心,“扑通”一声栽进水里,远处的人“噗嗤”笑出了声。弥伽看见天核回来,跟在尘翛身后,原本近日她的神色就不对,突然发出的笑声,让她以为那人已经疯了。
那孩子从水中露出头来,一脸茫然的看着她。尘翛不敢相信这个时候了自己竟然还有心情去笑。索性那个孩子没有恼,她也注意到了这个孩子身上的气息已经不再动荡,眼神之中的怨气与恨意不再那么浓郁。杀了如此多的人,对她而言却如无事发生一般,这既让尘翛感到可怕,又觉得一丝欣慰,再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经过了这一番的波折,小婴孩依旧不让尘翛靠近她,依旧每天待在自己的小世界里,逗花养草。
尘翛亦自己过着自己的日子,与她两不相干。原本喜欢调戏弥伽,此刻对女色似乎也失去了兴趣。神笔峰本为禁地,弥伽待在此处多有不便,于是寻了个日子走了。
她依旧无事喝酒,有时一言不发,有时默默睡觉,有时对月长啸,有时抚琴高歌。
“我种绛心草,冰雪栽月桥;我种赤藤树,绛影三千路。一草一杯酒,一树一醉翁。千杯祭微尘,天地同忘忧……”
每当她弹琴之时,那小孩就会坐在她能目之所及的地方安静的听着。她若离开,她就会跑到琴旁,伸手去拨琴弦,一个音一个音的弹着她方才谈过的曲子,虽然慢,调子却准确,若是够不着的地方她会跑到对面去拨一下,若是需要两手才能弹,她便将一处放颗小石子压住,再伸手去拨另一处。围着琴前前后后的跑了几十圈,最后一段弹完,高兴的拍手跺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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