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入了夜,谢洵眼目仍旧看不清晰,好在可借着墙上悬着的灯盏看见女子颀长身形站在面前,眉目温婉,忽然想起于记忆中那尚不算生疏的词句。
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
被谢洵视作桃李的郑十一娘听了冲慧的话面色一变,似是有些怕谢洵以为她要修佛,连忙道:“奴不入释家的。”
此言一出她便觉出不对,立时面上一红别过脸去,却是再不肯多言了。
谢洵只觉这十一娘子十分坦率,笑道:“便是修佛也不打紧,谢府还供得起香油钱,只是十一娘这样出来,家中爷娘也不担心么?”
那十一娘子仍旧不语,倒是翟拂笑吟吟地道:“阿郎最迟半月后也来长安啦。咱们十一娘已然长成了大姑娘,谢相公难不成要教她再等几年么?”
十一娘听了这话终于回转过身来,远山软水一般的眉眼盈盈望过来,那皎皎洁白的面上虽仍旧带着红晕,却没有躲开。她望着谢洵,定了定神,终于露出了谢洵曾经想象过的大胆之色,道:“奴此来长安,并未做回去的打算。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谢洵怔了怔,良久才轻轻笑出了声:“某得以进士擢第,得娶五姓女,若有日得修国史,岂非要羡煞薛元超?方才翟拂去寻某时也快至金吾禁夜的时辰了,这便送十一娘回府上去罢。”
十一娘仍旧面若桃李,闻言只微微颔首,随后回身拿起身后几案上的小帽,随着谢洵下了塔。离了大雁塔便瞧见一辆马车遥遥候在那里,十一娘含笑敛衽,向谢洵福了福身便欲离开。
谢洵见她因俯身登车而显得格外纤细单弱的身子,不由想起月余前在宫中见到的谢懿来,心下忽觉柔软,下意识地开口唤住她道:“十一娘。”
十一娘本已半个身子探入马车,闻言诧异回首,但见月出皓兮,佼人懰兮。月白风清里,那佼人手里提着将将从身后小童手中接过来的一盏六角风灯,冶丽的眉眼蕴着几分因真心关切而变得清风朗月似的神采,低低诵道:“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她听罢先是微微一怔,接着便隐隐嗪了一丝笑意,登车而去了。
谢洵甫一归府,见正厅内的灯烛通明,侍儿琅嬛与沅芷上前便迎上前来,琅嬛接了那风灯笑道:“庭燎这样亮,阿郎将这灯给婢子罢。”待琅嬛从谢洵手里接过那灯,沅芷上前替谢洵外头罩的披风脱下,盈盈笑道:“阿郎怎么这才回来,莫不是教曲江畔的娘子绊住了?”
身后掌灯的僮仆樵青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赞道:“沅芷娘子聪明得紧,可不是教那郑家十一娘子绊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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